“他……他从担架上跳了下去。’其中一个医生回答说,‘但是,我不知道他后来去哪儿了……’
“‘……他竟然凭空消失了……’另一个医生嘟囔着,‘好像穿墙而过……就是这里!’
“那个医生用手指着被砌死的门。
“我说,你们是发疯了,还是怎么了!’马库斯医生一边嚷一边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担架,担架被踢得翻了过去。‘他跑回房间了,就这么简单!好了,罗斯,您站到走廊的另一头,守住楼梯口,以防他从我们身边溜走。施尔顿,跟我来。敏登先生和太太,你们俩也跟我们一起去看看,也许能告诉我们他的房间里有什么藏身之处。’
“我们走进了柯亨先生的房间,但是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空空如也,根本看不到柯亨先生的踪影。巡警先生,您已经看过那个房间了,对吧?唯一能够藏人的地方就是衣柜和床。我们当然去检查了衣柜,但是里面只有衣服,没有人。至于床,既没有人藏在床上面,也没有人藏在床下面。窗户上有铁条,根本不可能钻过一个大活人。另外,我们都看到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
“马库斯医生站在门口,看着我们进行搜查,他和我们一样迷惑不解。他掉头回到了走廊里。过了一会儿,我们和施尔顿医生结束了搜查,也回到了走廊里。我们看到罗斯医生背靠在楼梯口旁边的墙上,马库斯医生攥着他的两只胳膊,似乎是在他的耳边低语。等我们走近的时候,马库斯医生迅速地转过身,朝施尔顿医生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很奇怪,然后他对我们说:‘别担心,敏登先生和太太,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来处理。我们会找到他的,请放心。现在请你们回到房间里,把门锁好。过一会儿,我会来找你们……’马库斯医生说话的时候一直用手抓着罗斯医生。
“于是我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感到万分惊恐。那应该是十点四十分。我们听到他们在走廊里低声地说话,然后他们就走了。我们还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显然不是坐汽车来的——我们没有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至少车子没有停在这附近。我们也没有看到他们经过我们的窗口……他们肯定是顺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离开的。半小时之后,我们听到了哨声,接着我们看到了您,巡警先生。”
一阵沉默。爱德华·瓦特肯端详了一下两个老人。走廊里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们消瘦的身影,也显露出他们忧虑不安的皱纹和憔悴面庞上的恐慌神态。他们绞着干瘪的手,嘴唇也在颤抖着。巡警再一次联想到了狄更斯笔下的斯克鲁奇和他的幽灵们。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巡警先生!”老人咬着牙齿说,“您认为我们都发疯了,认为我们编造了整个故事!但是,上帝可以作证,我们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警车的警笛声。爱德华·瓦特肯向两个老人保证说他会带着一个医生和其他警员回来,然后离开了那座房子。
走出房子之后,巡警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在这所阴森房子里所吸人的瘴气都吐出来。两侧的路灯看守着寂静的街道,把乳白色的灯光投到了高低不平的路面上。爱德华·瓦特肯看到警车停在了街道右侧那个角落的附近。他缓缓地走了过去,脑子里空荡荡的,刚才所经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已经彻底把他搞蒙了:一个染上了瘟疫的人在走廊里凭空消失了,没过多久,他又用同样不可思议的方式出现在一个垃圾桶里。
第一部分 八月三十一日的夜晚
第03章 毫无希望
“这就是全部的案情,我所叙述的都是事实。”在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在一家名叫“三把左轮”的小酒吧里,在烟雾弥漫的环境中,一个人在低声地嘟囔着。“图威斯特博士,您很了解我,您知道我在职业生涯中遇到过不少离奇的故事。您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故事荒谬极了——简直就是一连串的荒唐事,而且一个比一个荒谬。还好上帝保佑我们,这一次我们堵住了媒体的嘴巴。您想象一下,如果这些细节被公诸于众,会引起多么可怕的骚动!那些天杀的记者们肯定会心花怒放,会尽情地渲染……”
苏格兰场的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大概五十岁,身材肥胖,面色红润。他刚刚向对面的图威斯特博士叙述了八月三十一日晚上所发生的奇异事件。他详细而忠实地复述了巡警爱德华·瓦特肯的报告,没有添加任何个人评论。
“好了,图威斯特,”警官又说,“您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坐在他对面的图威斯特博士已经六十多岁了。他神态严肃,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橙红色的、漂亮的胡须。阿兰·图威斯特身材高大,非常消瘦,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和蔼安详的老绅士,正在尽情地享受着退休之后每一分每一秒的美好生活——而且对于退休生活的满意度还在不断增加。不过他的夹鼻眼镜后面的蓝眼睛中透出狡黠的光芒,他的眼神泄露了秘密:阿兰·图威斯特曾经是一名杰出的犯罪学家。在伦敦市所有重要的警察局里都出现过这个高大的身影,而且他的出现总是受到热烈的欢迎——特别是警方遇到错综复杂的案情的时候。
“要我说,这个案子非常具有原创性,同时也非常有趣。”图威斯特博士的语调很温柔,“当然了,那个倒霉的乐师除外。”
警官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又用厌倦的声音嘟囔着说: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越是荒诞不经的故事,您越是感兴趣。您对于杂乱无章的案子情有独钟,所以这个故事勾起了您的兴致。问题是,我可没有您这样的品位,我不喜欢大杂烩一样的故事。可是,这种事情总是落到我的头上——毫无例外。我真是受够了,他们总是跑来对我说某某案子需要我这样的才能,说我是处理某某案子的最佳人选……您无法想象——这种乱七八糟的案子像是长了腿似的跑到了我的办公室里!”
“好了,好了。阿彻巴尔德,别抱怨了。我倒是觉得这是一种奖赏和荣誉。现在,请告诉我随后发生的事情。我猜测那个可怜的家伙根本不是死于瘟疫!”
“当然不是死于瘟疫。他的肚子上中了两刀,就像报纸上报道的那样。脸上的脓包、黑色的眼睑、脖子上的伤口……都是巧妙的化妆!根据法医的鉴定,死者在接受检查前一小时遇害,也就是说十点四十五分左右——他从走廊里消失不久之后就被刺死了。他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他们是来自波兰的犹太人。戴维德·柯亨是独子,好像他在英国没有任何亲人。他在伦敦苏活区的一个夜总会里演奏单簧管,同事们把他评价为一个讨人喜欢的伙伴,不过为人处世很低调。那些乐师认为戴维德·柯亨从来没有过什么仇敌,对他的私生活也知之甚少。他们只知道戴维德·柯亨最近在和一个年轻女孩子交往。他们的描述是‘一个黑头发的漂亮的洋娃娃’,他们只见过那个女孩子一两次。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不过,他们说如果见到了肯定能够认出来。乐师们还说自从和女孩子交往之后,戴维德·柯亨花钱如流水。这大概可以解释另一个现象:他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
“这个事实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了敏登夫妇的身上。他们看起来是非常普通的老夫妇,从来不招惹是非。可是,他们是一毛不拔的吝啬鬼,尽管银行户头上的资金足够他们过上舒适一些的日子——比如说改进供暖,以便保持合适的室温,但是他们宁愿精打细算……我这么分析是想要告诉您,只要一想到戴维德·柯亨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敏登夫妇就会浑身难受。这能够当做一个谋杀动机吗?他们会不会编造出一个离奇的故事来混淆视听,以便掩盖对他们不利的线索?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首先,没有人会杀掉下金蛋的母鸡——请允许我使用这种说法。其次,我认为那两个老人编造不出这样的故事。更重要的是,巡警爱德华·瓦特肯确实曾经看到一个‘瘟疫医生’,而且他曾经和那位神秘的马库斯医生进行对话。我很熟悉爱德华·瓦特肯,我可以保证他是一个诚实的人,我也能够保证他的证词是可信的。而爱德华·瓦特肯的证词明确地表明敏登夫妇并没有产生幻觉。我很不情愿——这我承认,但是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三个证人没有撒谎……尽管他们的故事听起来荒诞离奇。”
“阿彻巴尔德,我完全同意您的判断。”图威斯特博士点着头,他艰难地压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