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还在熟睡中。
在梦里中,爹爹没有战死,还混了个百户。娘和弟弟也都回来了,家里的米缸里满是粳米白面,后院还有一头大花猪,高兴的她骑着大花猪在院子里横冲直闯。大花猪太肥她抓不住,身子一歪,吧嗒一下掉了下去。
咣!
洛英摔的整个人都懵了,缓了半天才愣过神,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身上还卷着旧薄被。
环顾一周,斑驳的墙壁上麦秸秆已经露出不少,破旧的炕,薄薄一层棉絮的被子。破了几个洞的窗户压根不顶什么用,空荡荡的屋子仅剩一只靠着墙的三条腿木桌。风一吹,桌上的纸角翻飞。若不是压着石块儿,只怕这会儿早就被吹走了。
等等,纸?
纸张这玩意儿,都是读书人和富家子弟才用得起的东西。她穷的叮当响,家里除了麦秸秆就是烂棉絮,哪儿有过这玩意儿。
洛英也顾不得身上的疼,一骨碌站起来,一面揉着胯胯轴子一面瘸着腿走过去,拿起了那张纸,漫不经心看了起来。
黑色的字曲曲扭扭,一大半都不认得。最下面的椭圆形指印还能辨认出纹路,可见当时之用力。
她虽不识几个字,可自己的名字还是知道的。
这不是昨儿老梁头捏着的那张字据吗?
洛英的心砰砰直跳,仿佛做了亏心事一样紧张的四下窥探,可屋内除了这张纸之外,和平常再无其他分别。
就好像,就好像这东西是从天而降的一样。
她紧张的一把攥成了个团握在掌心,心扑通扑通直跳。深吸一口气后,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后,探头探脑发现周氏还没起床,院子里一片静悄悄。一溜烟儿钻进伙房,闭了门,拉开灶膛捣鼓起来。
火光明灭,伙房上方烟囱升出一阵炊烟。
紧跟着,一串不成调的小曲才从伙房里飘出来。听得出,唱歌的人此刻心情大好。丝毫不知道,此时在她头顶上方,有人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黑衣少年斜倚在后院上方的桑树上,泛着光泽的皮鞭此刻安然的环绕几圈在他结实的手臂上。
日出东方,金灿灿的阳光穿透绿荫,星星点点洒在他脸上,方叫人看清真容。
肤色斑驳,面颌清瘦,只有一双凤目绽露锐色,让人不敢随意小瞧了去。
看着她的举动不觉眉微微松动,长时间以来的背负的责任重担都觉得轻快不少。只觉得这丫头着实有趣,不像他从前接触过的人,脸上好似罩着层面具一般。
目光远眺,却发现土坡上有一伙人向这儿走来。前后共有五人,四个都是身形魁梧,挽着衣袖,路上偶尔有人瞧见,远远便拽着身旁少年眼尖,看清楚为首骂骂咧咧的正是昨日那老梁头。
他下意识便要隐去身形离去,可在看清楚那群人手上的东西后,赫然停住了动作。
这丫头。
少年剑眉紧缩,听着那串不成调的曲子越唱越大声,又气又好笑。
气她如此沉不住气,遇事未等人查,自己先露了马脚。
笑她这人活的还真是简单。事事留于表面,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逃亡的一年多以来,这是头一回为别人的事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