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调查(二)
楚闻娟挑了楼上的一间客房作为临时审问室,乐逸年带鲁妈进来。这是个地道的南方老太太。她身材瘦小,脸上道道沟壑如萨满巫师占卜后的龟背,嘴里的牙齿缺了不少,说话含混不清,身上的衣服干净利索,即便再旧也不会给人有邋遢的印象。她双手握在一起,手腕处关节突出,皮肤下的血管高高突起清晰可辨——典型的劳动人民。
楚闻娟站在床前,指指跟前的椅子。
“鲁妈,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可以坐着回答。”
“不用,我习惯站着。”
“随便你,”她说,“看你的年纪,应该已经跟随你的女主人好多年了吧?”
“有十年了——从太太回到上海开始,那时她还是小姐。”
“时间可真不短,石太太出嫁,你跟她来到石家?”
“是的,我很愿意伺候太太。”
“其他的下人在这里做了多长时间?”
“阿根来了有将近五年,阿水和他差不多,小菊是去年冬天来的,还有个前几天才招来的厨子,叫阿维。”
“能在这里待上十年真不容易!”她感叹道,“石太太是不是经常会解雇下人,厨子和门房似乎是不久前被炒的,是这样吗?”
“我……我不清楚。”
“你会怎么评价你同石太太的关系?”她怀疑这种问话方式鲁妈可能听不懂,于是改口道,“石太太对你好吗?”
“很好,楚小姐,很好。”
楚闻娟敏锐地注视着她。
“鲁妈,我不想跟你绕弯子。刚才餐桌上的一幕清清楚楚。石太太似乎并不喜欢你。我需要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哦,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鲁妈吞吞吐吐地说。
乐逸年不耐烦地问:“鲁来海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儿子。”
鲁妈值得怀疑地慌了神。她浑身哆嗦,肌肉抽搐,双手不停地在身前揉搓。
“他在这里做门房的时候,到主人的卧室偷东西,被石太太当场抓住,确有其事吧?”
“他没打算偷。他只是想……看看!”鲁妈无力地辩解道,“大海在乡下没见过世面,对什么都好奇。这孩子命苦呀,还不懂事就没有了爹……”
老乐生硬地打断她:“据我所知,石太太的首饰丢了可不止一次。他的好奇心也未免太强了!”
“你不能把每一次都算在他的头上。”
“行!你倒是跟我说说,鲁来海在赌场输掉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可别告诉我你做十年佣人能攒下这么多钱!你说呀……”看到鲁妈默不做声。乐逸年接着说,“若不是石先生念在你伺候太太多年的份上,他现在已经在大牢里啦!”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的大海是个好孩子。”鲁妈低着头,固执地说。
乐逸年轻蔑地哼了一声。
“常言道:惯子如杀子。有你这样当妈的,养出来做杀人犯的儿子一点不奇怪。”
“你胡说什么!”听到这话,鲁妈向所有母亲那样气急败坏了。“大海几天前就回到乡下了我亲自送他上火车。他不会杀人的!”
“这证明不了什么,只要他想回来随时都可以。”乐逸年咬牙切齿地说,一丝丝的咀嚼肌清晰可变。“凶手要想杀人,首先要能进得来才行。除了他谁会知道现在的石府没有门房?分明是鲁来海对石太太赶他走怀恨在心,意图报复,所以悄悄地返回,杀死石太太……”
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吼吓了老乐一个趔趄。鲁妈用一连串没人听得懂的方言大声咒骂着乐逸年。从愤怒的表情不难看出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情绪激动处还抹了几把眼泪。
乐逸年被径直地逼到墙角。他用光了巡捕惯用威胁人的伎俩也无济于事,无助地用眼神寻求帮助。
楚闻娟假装没看见,耐心地等鲁妈发泄完,才能慢悠悠地说:
“鲁妈,你也不用这么激动,现在没人一口咬定你儿子就是杀死石太太的凶手。乐警长提出的仅是一种可能性,你别往心里去。只要不是鲁来海干的,我们自然不会冤枉他。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石太太被人谋杀致死是确凿无疑了。你是第一个发现石太太被反锁在书房里的吗?”
“是我,楚小姐。”
“你上楼来做什么?我记得石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