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纲吉一字一句的说,线条柔和的瞳仁里涌动起一片积蓄已久的情感。
“我一定会来到您的身边。”
纲吉有些错愕的看着迪卢木多,他看了看明显应该是为他而来的死魂虫,他或许被迪卢木多话语背后的深意也或许是除去光之河这片深不可测的黑暗太过压抑,他的心脏被无声的下坠感缠绕,名为『未来』的东西让他的后背泛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不陪我吗?”他害怕的小声的问,反手抓住了迪卢木多手腕处的护甲。
“我比谁都想,纲吉殿下。”迪卢木多垂眸看着纲吉用力到泛白的指尖,沉静的阴影酝酿在他琥珀色的眼瞳中。
“但是很抱歉,我被———留在了这里,看上去并不想让我靠近您。”
纲吉涣散的盯着迪卢木多在开合的嘴唇,他的耳边是炸响的轰隆隆的消音声,他在错乱的大脑里胡乱的思考,为什么他的生命里又出现了消音,是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吗?
他无比讨厌这个。
迪卢木多当然注意到了纲吉空白的表情,他带着惋惜的轻叹道:“您也发现了吗,它或许想要的就是您,而我,或者其他任何的能让您变得更为坚强的存在,它都想要让您远离我们,他想要的应该就是那个弱小的、极易被控制的您。”
纲吉茫然的看着他,他好像对那一番话有点消化不良,于是只能茫然地重复:“我?为什么是我?”
“我很抱歉我并不知晓。”迪卢木多抱歉的看着他,“但我相信您不是的,我一直在注视着您,您并非是旁人口中一事无成的垫底者,您有着最闪耀、坚强的灵魂我无比确定着。”
这样安慰的话并不能让纲吉开心起来,他吸着鼻子,瑟缩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迪卢木多又露出了那种抱歉的表情,“我一直被过去困扰着。”他突然说。
“愿望与尊严被践踏,弥漫着背叛与血色的过去一直让我徘徊在深渊里,但我遇到了您。”
说着说着迪卢木多脸上露出了轻柔的光辉一样的笑容。
“我渐渐能从耳边无时无刻存在的嘶吼与诅咒中听到您的声音,永远都是血色的视野里也出现了别样的色彩,自从来到了这个不一样的世界我惊讶的发现混沌不明的大脑在逐渐清明,迟缓的思绪转动速度也加快了。”
“与此同时我的耳边也出现了声音。”
迪卢木多张了张嘴,他注视着纲吉轻声说:“我能感觉到它说它愿意给予我一个全新的、跳动的心脏,它能让我改变那个不堪回首的过去,我想要的一切它都能达成”
“代价就是,我要离开您。”
纲吉钝涩的咽着唾沫,他露出了快哭一样的表情:“你拒绝了。”
“是的。”迪卢木多轻快的回答,“我拒绝了它。”
“为什么呢,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许愿呢,和我相比那个过去”纲吉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
迪卢木多微笑了一下,他没有明确回答纲吉的问题,继续轻声说着:“然后就像是运作的齿轮被逆转,时钟开始倒流,我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怨恨无时无刻回响在我空荡荡的胸腔里,我为数不多的理智判断我不能再向原来那样一直成为您的影子了。”
感受着隔着护甲也能传来的温热的触感,迪卢木多在心里无声的喟叹,他继续说道:“自从我出现这个想法之后我就发现,我出不去了。”
“我一直在不堪的记忆中徘徊,一遍一遍感受着死前屈辱的不甘,这大概就是————”话音还没落下的迪卢木多愕然的看着面前少年的眼泪,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他的护甲上,他至此产生了护甲也被溶解的错觉,手足无措的迪卢木多慌张的看向了终于来到他们身边的死魂虫。
“对不起对不起”纲吉发现自己终于想起了那个让他在午夜梦回不断噩梦的眼神,被遗忘的记忆开始回笼,他想起了那张血液环绕的脸。
就是面前迪卢木多的脸。
纲吉猛然回想起了自己也是“看客”中的一员,陡然升起的情感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死魂虫看着面前这个落泪的少年,它绕着两人慢慢的开始了盘旋。
若有所思的迪卢木多上前一步,给了纲吉一个用力的拥抱,他肩上的护甲吞掉了少年不少的眼泪,他轻声说:“但是您来了啊。”
“纲吉殿下,您让我确定了未来的可能性,我无比坚信着我的决定。”
迪卢木多抹去了纲吉的眼泪,并把他往死魂虫的方向轻轻推了一下。
“它也许还在注视着您,您周围或许不断在发生着什么,那一定是它想要削弱您的意志,不过我相信,您不会输给它的。”
迪卢木多站在原处,给了纲吉一个柔和的笑来,“您该回去了,这里并不适合您长时间逗留。”
死魂虫不断环绕着纲吉,像是在催促,纲吉急忙问:“那你怎么办?!”
“它不会允许现在这个有自我意识的自己出现在您的身边,但是哪怕是在这种地方,我也会一点一点向您靠近,请等着我,纲吉殿下!”
死魂虫的催促越来越明显,它不断试图推着纲吉的肩还有背,被踉跄着推向前方某处的纲吉尽可能的扭着头,越来越别扭还有晃动的视野让和他刚见面还没多久的朋友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对方的脸纲吉都快要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