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她自己事先放上去的?然后自编自演一场戏?”
“父皇子嗣单薄,尹美人怀的这一胎又对赵氏江山至关重要,她向来小心翼翼,绝不会为一己之私而伤害她腹中胎儿,此事必然有蹊跷。”赵妧暗自揣度,似乎并不相信尹美人会以身犯险诬赖雉哥儿。再说雉哥儿只是养子,不一定是储位人选,尹美人犯不着做这样的傻事。
“妧妧,你是说,有人故意要害尹美人?”雉哥儿惊讶道。
赵妧沉吟道:“我不能肯定,凡事要有证据才能断言,只能说此事有些蹊跷,而你偏不巧赶在那时候出现,你本是好心帮她一把,谁知道她六神无主把所有罪责推到你身上。”
“妧妧,我真是冤枉啊!你看看,你们叫我平日多做善事,这下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说,还被父皇禁闭,妧妧你得为我做主啊!”
“雉哥儿放心,我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此事我会向父皇禀明,叫人彻查,只是现在父皇应该还在气头上,要先委屈你几日,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有我在。”
“我就知道,妧妧你一定是信我的,如今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雉哥儿紧紧抱住赵妧的腰,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赵妧轻抚雉哥儿的后背,眼中蒙上一层忧色,倘若真如她心中所料,那么意图加害尹美人的人也将雉哥儿算计了进去,想要一石二鸟。
掖庭,变得比以往更可怕了。
*
尹美人虽然见了红,但在太医局一众太医的极力抢救下,最终保住了她的胎儿,整个大内都松了一口气,景隆帝的气也总算消了,但没有撤销雉哥儿的禁闭而是命他闭门思过。
赵妧趁着风波逐渐平息,亲自登门景福殿去为雉哥儿说情。
景福殿是景隆帝平日批阅奏疏与办公的场所,常有女官陪侍在侧,或记录圣上言行,或研磨铺纸,或点茶递菓子。
赵妧没有堂而皇之上门,而是扮作女官的模样混在其中,她趁一名女官出门接水的当口,与她相互串通,顶替于她,那女官不敢对公主造次,便默许了。
赵妧跟随尚仪局的周司仪学过一些点茶的功夫,她把汤瓶中的水放茶炉上煮,边煮边将茶饼包入干净的白纸内用小锤子轻轻捶碎,再将碎茶倒入槽呈舟形的银质茶碾中,以滚轮轻轻碾磨,再将碾磨后的茶末用宗从事从茶碾中收集进茶罗细筛,此时茶炉上的汤水已熟,赵妧提起汤瓶为边上摆放着的建窑黑釉金兔毫盏熁盏,再拈一柄茶匙取茶罗中茶末进兔毫盏,注入少许热汤调至均匀,待茶汤稍加浓稠,又注入少许热汤,以茶筅徐徐搅动又渐加回旋击拂,待茶汤浮上细小的泡沫便大功告成。
赵妧将点好的茶放至红漆大盘中,垂首端到正伏案疾书的景隆帝跟前,轻声唤道:“请圣上用茶。”
景隆帝的心思全在批阅的奏疏上,头也没抬,随手拿起兔毫盏,轻轻抿了一口,忽然停顿,细看了茶盏中的茶汤茶色,道:“今日的茶汤稍加逊色,乳花咬盏不够久,茶色偏青,真是糟蹋了这金兔毫!”
“啊?”赵妧原是对自己的点茶功夫很满意的,听她父皇如此不讲情面地点评,顿时懊恼不已。
“妧妧,点茶的时候必须一心一意,不能操之过急。”景隆帝忽然抬起头,看着赵妧笑道。
“原来父皇早察觉是妧妧来啦!”赵妧一双眼睛亮如星辰,还夹杂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从你进门我就瞧出是你了,景福殿的女官可不会在点茶的时候唉声叹气。”
“啊?父皇这都听见了?”
赵妧有个习惯,每次进景福殿看到她父皇伏案疾书就会唉声叹气,这个习惯她自己不曾留意,但是景隆帝一直放在心上。
“你呀,每回来这都得大叹一口气,你父皇我还没老到重听。”
“父皇才不老,父皇在妧妧心里还是风采依旧,不比那些少年郎差!”
“又拿你父皇开玩笑,说吧,可是为了雉哥儿的事?”景隆帝歪头笑看赵妧,一脸老谋深算。
赵妧也不与他打马虎眼,直言不讳道:“父皇,尹美人一事,妧妧觉得有蹊跷。”
“哦?说来听听?”景隆帝放下奏疏,耐心听赵妧分析。
“妧妧去后苑看过,尹美人滑倒的地方有青苔被踩过的痕迹,但只有一人踩了,倘若是雉哥儿过去冲撞尹美人,那就该是两个人的足迹,何况后苑常有人打理,如今又是干燥的气候,不该有青苔出现在后苑。”赵妧歇了一口气,又说:“不瞒父皇,妧妧偷偷见过雉哥儿,他告诉我是无意间经过后苑,碰巧看到尹美人滑倒,本是要去扶她一把,没想到会受到牵连,父皇,雉哥儿是冤枉的。”
“妧妧啊,你以为父皇禁闭雉哥儿只是为了尹美人吗?”
赵妧一脸茫然,“难道不是吗?”
“有的时候,人在经历了挫折之后才会成长,雉哥儿如此,尹美人如此,父皇也是如此,父皇不想再追究,明日父皇就会撤去雉哥儿的禁闭,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罢。”
“可是父皇……”赵妧还想为雉哥儿争取什么,景隆帝打断了她:“妧妧你先回去歇息吧,父皇还有奏疏需要批阅,雉哥儿他……今后仍需你费心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