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棱陈旧,恍恍然醒来的赵衣秋卧在床上,用目光反复描模其上刻着的蝙蝠,屋子里潮湿阴暗,充斥着只有江南梅雨季才有的霉味,撑着坐起身时,才惊觉右手的一出惨剧。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不到痛,被子上的缎面绣着百寿图,倒是吉利,只是大红色的底子早已褪色成那种被烟雨洇开的惨白的粉。
心情平静。依着枕头靠着,其实硌得慌并不舒服,但是赵衣秋也懒得再动了。竟然没有生出想跳起来杀人的念头,倒是让她有些迷茫,整个人像是浮着的,往大了说,有点不喜不悲的大境界,只是累,慢慢的从心底里吐着泡泡般往上冒出来,一点一点的升上来,聚少成多。
终于爱累了么?赵衣秋这样问自己。也是该爱够了吧。
“呀,娘娘你终于醒了”,连蹦带跳到她面前的丫头活泼的像兔子,“娘娘你再不醒,青灯可真就要吓死了。”说着就真红了眼。
“渴。”赵衣秋嗓子沙哑,不太愿意说话。
青灯跳起来拍脑袋,叫着“我这记性”,转身跑出屋去,眨眼间就又端着水壶回来,抹了抹落在脸上的雨水,“娘娘——”,端着水杯凑到赵衣秋唇边,扶着她的腰,让她慢慢喝下去。
“嗯?”喝完水有些心满意足的赵衣秋,望着还蹲在床边,闪烁眨巴着眼还不走的青灯,有些不太懂。
“……娘娘,陛下他”,青灯撇开头不去看赵衣秋包扎的称得上厚实的右手,话语之中有些哽咽,“他抄了咱们的家了……”
“好好说。”
“老爷……老爷他被下了大狱,被判贪污,即日抄家。”
“我娘呢?”
“夫人她现下无事,只是听说三小姐就要出阁了。”
“三妹?三妹要嫁人了?嫁谁?”
“娘娘糊涂了,是娘娘亲自向陛下请来的,和梁王的亲事啊。”
晕眩感这时才姗姗来迟。
在这个空间,这是赵衣秋活的第五世。对于这里的一切,从衣食起居到人情风俗,她都敢说她万分熟稔,她能清楚的记得何时有旱何时有涝,她牢记每一个在这个国家周边虎视眈眈的民族抢掠的时节,她记得哪位清贫书生日后大有作为,但她记得更清楚的,是从襁褓长到豆蔻及至入宫前,爹娘的笑貌与爱。
赵衣秋把这里活成了现世。她活的很认真很精致,比在真时空中活的更拼命。就像是把一款喜爱的游戏打通关,之后的每一周目,还是要从到到尾,细细心心仔仔细细的再打一遍,万一有隐藏剧情呢?万一有隐藏物品呢?
万一,有隐藏结局呢?
赵衣秋闭上眼,“三妹她……”,话音到一半就急璇着落了下去,说些什么呢?说些什么也没用了。“青灯,你去让萧逸来见我。”憋到最后,好像也只剩下求求他这条路了,赵衣秋一时竟然想笑。
青灯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床前,“娘娘,青灯可拉不来陛下啊!”假装没听见陛下的名讳,可在心里还是惴惴,娘娘如今都落到如此处境,怎么还如此放肆。
“是我委屈你了”,赵衣秋淡淡地看着她,青灯仍跪着猛摇头,看的赵衣秋一笑,“萧逸不会为难你的,你放心就是了,你就跟他说……”
“说什么,都太迟了吧”,听着突然的插话声,赵衣秋皱起了眉,来人一席白衫,黑纱遮眼却不是瞎的,仪容整齐干净,站的笔挺,看上去有清朗君子之风,出口却是嘲讽,“皇后娘娘,你有没有觉得如今之状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呢?”
“哦。”
青灯夹在中间尴尬的不知所以,娘娘又来这样了……赵衣秋挥挥手,“青灯你先下去吧。”青灯如释重负赶紧蹦跳着窜出去了。
“果然是你啊,风华绝代的陈沐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