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散尽冬始寒,北风呼啸惹晴霜。
这个时节的风,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吹在人脸上犹如刀刮剑割一般,饶是卢姨娘今日出门时特意加了一件厚重的千鸟翎羽大氅,也只觉得被这风吹的遍体生寒。
她抬起头,捋了捋被吹乱的鬓发,看着面前巍峨宫殿上用金漆写的“寿禧宫”三个大字,没来由的有些心悸。
不知道表姨母这样的天气叫她来做什么?卢姨娘心中暗自猜测着,想着自己身上的任务还未完成,只怕这次被太后唤过来,没那么好蒙混过关……
进去通传的内侍很快就退了出来,对着卢姨娘低声道:“夫人进去吧,太后娘娘正等着您的!”
卢姨娘年幼时曾在这里待过,后来嫁出了宫也曾偶尔来这寿禧宫问安,所以对这里她还是很熟悉的,听了内侍的话,她甩掉心底一闪而过的忧虑,仪态端庄的走进了寿禧宫的大门。
入了太后的寝宫,卢姨娘鼻间缠绕着熟悉的宁贻香的味道,她恭谨的低埋着脑袋对着正侧躺在贵妃榻上的太后福了福身子:“太后娘娘。”
贵妃榻上的女子身着鸣翠色的绣金线牡丹花对襟宫装,她看起来至多不超过四十岁,妆容精致,一双一双细眉斜飞,嫣红似血的唇微微扬起,双眸却未染丝毫笑意,正是这西宫之主——太后穆氏。
此时正有一名身穿浅粉色宫装的宫女跪在榻前的软垫上替她捶腿,她见到卢姨娘进来问安,也不过是含笑的点了点头,命内侍搬了凳子来让卢姨娘坐下,又命人伺候奉茶。
卢姨娘恭谨的含胸虚坐在内侍搬来的紫檀木錾金雕海棠花的宫凳上,因为天气渐冷,木凳稍稍嫌凉,卢姨娘刚坐上去,不免觉得有些瘆人,但她也只敢一动不动的坐着,连茶碗都不敢碰一下,收敛了平日在将军府的那股子颐指气使的做派,一脸谨小慎微的表情,连呼吸都放的很轻,似乎是想努力将自己化作隐形。
太后看了卢姨娘一眼,似乎对她的反应觉得十分满意,唇角微微扬着,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把弄着手里的一串翡翠珠子。
这时另有一名宫女捧了一盘新鲜的葡萄过来,太后轻笑一声:“梦梅快来尝尝,这葡萄可是从曲水国运来的,像咱们连云国,这个时节那还找得到如此新鲜的葡萄了?”
说着便命人给卢姨娘端了一些过去,卢姨娘赶忙起身谢恩,望着这葡萄却不敢吃——这可是宫里才有的,而且皇上因为太后喜欢,所以但凡有葡萄都是先送进这里,她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姨娘,怎么敢僭越吃太后的葡萄?
那名端了葡萄进来的宫女站到贵妃榻的一侧,拈了一粒葡萄剥好,送到太后的嘴边,太后就着这名宫女的手含过葡萄,却忽然眉毛一拧,将葡萄吐了出来,对着那名宫女轻启朱唇道:“你今日可是在手上捈了粉?”
那名宫装少女闻言一张俏脸顿时失了血色,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望着她惊恐的点点头,哆嗦道:“奴、奴婢……”
太后“哼”了一声,冷着脸将脚边正在捶腿的宫女踢了一脚:“去,唤流沙过来。”
那宫女领命立刻退了出去,不多时进来一名身着浅绯色宫装的女子,她身量偏瘦,一张脸生的也算清秀,但她的穿着打扮较后宫中位分低主子来说都略显奢华,光是她头上那一支做工精致的镙金芙蓉花型簪就不是寻常宫女所有之物,可见她于这慈宁宫身份不一般。
她快步走到贵妃榻跟前,福了福身子道:“刚刚叶儿已经跟奴婢说了,奴婢这就将这不懂事的贱婢带下去……”
说完对着地上吓得已经快要瘫倒的宫女道:“还不快跟我出去……”
跟着后面进来的叶儿上前将那哭做一团却连求饶都不敢的宫女揪了起来,拉了出去。流沙给太后告了安,经过卢姨娘时,显然是认识她的,对着她福了个礼,笑了一下,然后退出了房间。
房里内只剩下贵妃塌上的太后和卢姨娘二人,气氛顿时让卢姨娘更加紧张,不自觉就将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直到不小心被自己的指甲掐破了手掌,这才意识到。
太后似是有些乏了,掩面打了个哈欠,对着卢姨娘温颜道:“哀家让你找的东西你可曾有眉目了?”
卢姨娘闻言浑身一颤,从凳上滑落在地,匍跪着恭谨的答道:“回禀太后娘娘,贱妾还未曾发现……”
太后从贵妃塌上支起身,对着卢姨娘轻轻一笑,带着白玉镶彩宝护甲的手往前扬了扬:“起来吧,本是自家人,何必如此生分。”
卢姨娘悄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也实在不敢再坐回凳子上,于是站在那里,低垂着头对着太后道:“表姨母,梦梅多次向那个吴雅柔打探消息都不曾有结果,会不会您要找的东西根本不在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