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吉对海伦要说的事感到非常好奇,同时又心存恐惧。
“我们喝杯茶吧。”海伦说。
茶是他们一家人的动力和安慰剂。在紧张忙碌的日子里,他们会抓紧一切机会喝茶。冬天,他们点燃厨房里的炉灶,在上面坐一壶水,以便随时续茶。今天不是很冷,不用烧炉灶,但起居室里经常有点潮湿,所以当海伦插上电水壶烧水沏茶时,吉吉在壁炉里烧了几块煤球。然后,他没有告诉海伦,自作主张地悄悄摘下了电话机。玛丽安排练后会去一个朋友家过夜,塞伦把玛丽安送到后就会立即去戈尔韦参加当地反战组织的会议。要是没人打电话来打扰,吉吉和妈妈就有机会安安静静地谈话了。
天黑尽了。在壁炉闪烁的火光中,吉吉拉下窗帘,海伦在钢琴旁靠墙的柜子里东翻西找。最后,她拿着个大的旧棕色信封走过来。吉吉泡茶时,她翻看着里面的东西。吉吉递给她一杯茶,她把一张卷了边的黑白照片递给吉吉,并把椅子拉到吉吉身边,一起看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利迪家现在住的这所房子,那时还相当新,而且与一般的爱尔兰农舍相比,它的规格要更大一些。那时候,利迪家族很有影响力,当然现在情况变了。房子前面站着七个人:三个男人,一个妇女和三个孩子,其中一个是女孩,另两个是男孩。所有人都拿着一件乐器,表情庄重,甚至可以说是严肃。这张照片和吉吉看过的老照片相比,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照片摄于1935年,”海伦说,“拿小提琴的妇女是我的外祖母,你的曾祖母。她旁边的人是盖瑞特·巴里。”
“盖瑞特·巴里?”吉吉对这位传奇式的盲风笛手非常熟悉。《盖瑞特·巴里的吉格舞曲》是他最早学的曲子之一。他曾用整整一个夏天准备这首曲子,用它作为参赛曲目,后来还得了奖。
“他是利迪家的一个了不起的朋友,经常来家里做客。”海伦说。
“你以前没告诉过我。”吉吉说。
海伦没有解释,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人说:“这就是你曾祖父。他用一辆马车的轮辐做了那支笛子。”
“你肯定吗?”
“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海伦说。
吉吉把照片靠近壁炉,好借火光看清楚这件乐器。照片的焦点对得很准,可里面的人物离镜头太远了,看不清楚长相。不过,看得出来,那支笛子平淡无奇,没有任何装饰,如果上面有接缝,也觉察不出来。
“我外祖父,就是你曾祖父远近闻名不是因为他擅长制作乐器,”海伦继续说,“但他在世时的确做了一些笛子和口哨。米歇欧·罗素曾告诉我,他吹过你曾祖父做的一只口哨,非常喜欢,差点买下来。不过,你曾祖父做的乐器中,那支笛子是最好的,他对它很痴迷,一吹起来就没完没了。到哪儿都带着那支笛子。据说因为怕笛子丢失,他还在笛子顶端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后来怎么了?”吉吉问,“现在那笛子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我要讲的故事,是个让人悲伤的故事,你听完就能理解音乐和利迪这个姓对我如此重要的原因了。”
海伦给茶杯续满水,然后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叙说:“很久以来,这所房子里经常举行舞会。从出现音乐的那一天起,利迪家的人就是音乐家。你觉得学习乐曲很容易,不是吗?音乐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事实上不仅仅如此,它还给人类带来了许多好处。可那时候,有人反对演奏舞曲。”
“谁?”吉吉问。
“有权势的人,”海伦回答道,“牧师。”
“什么——你说是神父。”
“对,是他们。还有他们上面的主教,主教上面的红衣主教。”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很明显,跳舞是很好的社交活动,来自本教区和其他教区的年轻人都聚集在一起,男人女人之间可以开始互相了解。我猜就像现在的迪斯科舞厅和俱乐部一样,每个人都会喝点酒,举止也有些随便,所以牧师断定舞会有伤风化。”
“现在的人对迪斯科舞厅和俱乐部还是抱同样看法。”吉吉说,他在这里埋下个伏笔,不知现在是不是该告诉妈妈俱乐部一事的时候。
“人们的确这样认为,”海伦说,“从他们谈到的情况看,我觉得他们的看法是有道理的,那些地方发生的事确实会让每位父母担心。”
吉吉的伏笔没能成功。海伦又伸手拿了几个煤球放进火里,壁炉里溅起了几点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