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娘大惊,这又是什么说法?不指名,不道姓,只告知职业,还属三教九流。
吴白冷冷看了凤九娘一眼,与水云一同将绳子牢牢地拴于身后的大树上,自己也紧紧地将余下的绳子握在手里,生怕它再次松掉。
“你究竟叫什么?为什么来这儿?”凤九娘惴惴不安,大概就是因为山崖下的那个不知底细的人。那团白色的影子如同白无常一样,来自地府,却又洞悉尘世之事。
那人没有回答。
吴白与水云拉着绳子,黑黑也过来拉着,拉了半天,拉上来的却是孟婆婆的尸体。
凤九娘叫了一声,连连后退,脸色惨白。
黑黑也愣了,硬着头皮将绳索解下,这才明白方才摔下去的就是孟婆婆的尸首,而山崖下的人一心要把尸首送上来。
此时,山崖下面的那人又发话了,要山崖上的人抛下绳索,拉他上来。
黑黑三人又开始拉绳子,这次轻松了一些,感觉那人似乎在攀爬。因为他们听到了岩石滚下之声。每爬一步,凤九娘的心就莫名冷上一分。她慢慢地后退,不敢上前。
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绳索,直到看见一只手。那人已经轻巧地翻了上来,他穿着一身白衣,慢慢直起腰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众人这才看到他的样貌:白衣白帽白围巾,腰间有一柄剑和一把扇子。这人长得清秀,很是俊朗。换作普通老百姓,攀爬上来定要大口喘气,但是此人很不一样。他淡然地站在山崖边上,面露微笑,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友善,但目光犀利,像是从天边走来、通晓世间之物的仙人,仿佛活在世界之外。
凤九娘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眼前的这个人面目表情明明这么温和。
众人居然同时沉默了。
白衣男子只是笑笑,刚要说话,却被一声猫叫声打断,众人这才发现,他的怀里居然窝着一只白色的鸳鸯眼小猫。小猫看了看众人,迅速从怀中爬出来,攀到了主人的肩膀上。
水云惊喜道:“好可爱的小猫!”
“它叫吹雪。”白衣男子笑着将猫递过去给水云抱。
黑黑先反应过来,用吃惊的口吻问道:“莫非,公子就是,易……易……”
“易厢泉。”
易厢泉规矩地行了礼,对黑黑笑道:“定是夏乾与各位说过,惭愧。”
凤九娘挑眉问黑黑,突然有些结巴:“你、你认得这个人?”
黑黑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厢泉,面上是惊讶之色。水云、吴白亦是目瞪口呆。良久,吴白才问道:“你就是……夏公子的怪人朋友?他拼命念叨,说你会从天而降。”
水云却看了看山崖,接话道:“谁想到是从地下爬上来!”
水云说话直,易厢泉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温和道:“他总爱吹牛,你们不必当真。我路过此地,见山崖下端有老人尸首,就想办法带上来。死者为大,至少先把老人家安葬了。”他脸上皆是平和神态,感觉很是和善,三个小辈一看便觉得他是好人,何况他还是夏乾的朋友。几人叽叽喳喳说了几句,又忙着去后院抬棺材。
他们在一边忙着,易厢泉却突然转身看向凤九娘,脸上挂着礼貌的笑:“不知夏乾在何处?”
凤九娘听后,脸上抽搐了一下。这个人年纪轻轻、模样清秀,看起来温和有礼、毫无害人之意,可凤九娘就是怕他。
因为这一句“夏乾在何处”不问别人,独独问了凤九娘。
凤九娘一时没开口,待反应过来,却生怕自己做贼心虚,遂赶紧道:“不巧,他今日清晨刚离开。”凤九娘说话明显底气不足。
易厢泉的目光冷了下来,把头转过去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屋子。饭厅的门敞开着,饭菜被吃了一半,碗筷四双。良久,他开口:“夏乾何时离开的?”
凤九娘迅速道:“清晨,已经说过。”
“具体时辰?”
凤九娘慌张:“我记不清了……”
“那你是看见他了?他临走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我——”
“也‘记不清’了?”易厢泉的目光如刀,看向凤九娘。片刻之后,他转身看了众小辈一眼,用波澜不惊的口吻道:“诸位皆不记得?”
几个小辈合力将孟婆婆放入棺中,黑黑上前,斜眼瞥了一眼凤九娘:“我们昨日喝醉,今日太阳高照醒来,夏公子已经不见了。”
凤九娘悄悄侧过脸去。
易厢泉快速地、不易察觉地扫了大家一眼:“他的行李呢?他昨日可曾说过要走?”
吴白点头:“行李不在了。他说过要走,但是——”
“但是想不到走得这么早。”凤九娘接话道。此时,厢泉的目光一下子投向凤九娘。清澈如泉水的目光,凤九娘觉得自己的影子映在他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