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离除夕还有两天,但杨曼已经开始痛苦了,因为婆婆高氏把她叫过去,是分派事情给她做的。杨曼很痛苦,她只想当个闲闲的米虫寡妇,没事看看八卦,有事也当八卦看,又不想掌管吴府家业,为什么近来婆婆越来越喜欢分派事情给她做呢?
可惜,高氏听不到她的心声,分派给杨曼的绝对是一件耗心费力的活儿——核对年后要送给各家亲朋好友的礼单。
吴家到底有多少亲戚,说实话,虽然在吴府生活了十年,可是杨曼一直就没有搞清楚过,那些草鞋亲就不算了,那些分出去的旁系吴姓也不算,只算本家这一脉,兄弟,亲家,儿女亲家……曾老太爷有九子,其中四个是嫡出,五个是庶出……然后吴老太爷有三子,已经过世的吴二太爷、吴三太爷各有五子,吴四太爷死得早,没有留下子嗣,所以从吴二太爷那里过继了一个,吴五太爷有二子,吴六太爷一子,吴七太爷只有一女,吴八太爷、吴九太爷……好吧,光是这几位太爷的子子孙孙,就已经让杨曼一个脑袋两个大了,更不要提他们和他们这些子子孙孙的亲家们。
幸运的是,受苦受难的并不是只有杨曼一个人,同时还有她的新妯娌,吴六太爷家的新媳妇,那位王秀娘。
这是一个信号,杨曼就算了,因为她这一房,就只有她一个媳妇,高氏把事情派给她做,也在情理之中,但六房却不止王秀娘一个孙媳妇,她上头的上头有那位得宠的朝芙娘子,她上头有婆婆苏氏,和她平头的还有嫂子陆氏,这件事情偏偏交给了王秀娘这个刚进门的新媳妇来做,显然就不太寻常了。
明里来说,是给王秀娘一个尽快融入吴府熟悉吴府的公关关系的机会,暗里来说,是苏氏和这个新儿媳妇联合起来,跟朝芙夫人唱对台戏,六房的内院大权,怎么能长期让一个如夫人来管理呢。
不过六房的那点猫腻,杨曼半点不上心,关她什么事呢,哪天要是双方撕破脸皮打起来,她倒是乐得抱着瓜子捧着茉莉茶拎个小板凳看好戏,看完好戏少不得还要上前去劝架。不过这样的场面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毕竟都是大家闺秀,暗地里斗智斗勇是经常的事,明面上的泼妇骂街,就真的只能到大街上才能看得到了,这种深宅大院里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的。
这是杨曼第三次见到这位妯娌。
第一次是吴宜和王秀娘新婚大喜,她们一帮子吴家的女人和孩子去闹洞房,不过那时候杨曼只在门边站着,笑咪咪的给自家儿子出馊主意,让他去偷喜床上的花生吃,因为隔得远,所以并没有看清楚王秀娘的模样。
第二次就是腊八之后,王秀娘来送回礼。王家果然不愧是有数的名门望族之一,在礼数上,绝对的细致周到,杨曼送给王秀娘的是一尊送子观音,通体都是用汉白玉雕成的,谈不上名贵,但那一手雕功却是罕见的,是杨曼特地托吴宏到苏州请了最好的手艺师傅,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雕成。
王秀娘也不含糊,打听到杨曼信佛,回礼就送了一尊金弥陀,虽然才只有拇指大小,可是金是十足的赤金,雕功更是完全不下于那尊汉白玉的送子观音,因为个头小,于细微处更见功力。
好吧,单就财力而言,杨曼没办法和她这位王家的掌上明珠相比,因此只能笑咪咪的收下回礼,拉着王秀娘说了好一会儿的闲话,顺便打听打听河北那边的风土人情和八卦。
王秀娘的言谈举止也是极和善的,模样儿端庄美丽,倒是没什么傲气,给杨曼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女人是被古代男人所赞美的贤妻良母的典型。
不过这世上是不可能有完美的女人的,所以杨曼对这位新妯娌的看法也持保留意见,等以后相处多了,自然就会了解对方的为人。
腊八过后,杨曼忙得没一天清闲,估计六房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形,所以就再没见过王秀娘。这一次倒好,干脆,两个人就得在一起待上整整一天了,恐怕还得带点熬夜。
无形的比较
腊月二十八,这天一大早,王秀娘就来了,等在文魁院的外面,杨曼当时正在梳洗,听到春桃来报,吓了一跳,连忙让春桃把她请进来,都是妯娌,也就不避讳了,直接让王秀娘进了她的闺房。
小雁帮杨曼梳好头发,正在往头上簪花,一眼看到王秀娘进来,顿时抿起嘴巴笑道:“三少夫人来了。”
王秀娘今日穿了一身娥黄的衣裳,衣摆上绣着富贵纹,身上还披了一件银红的锦绣袄子,肩膀和袖口都围了一圈皮毛,看上去极是暖和。头发都盘了起来,用一顶翡翠冠罩着,冠沿也围了一圈貂皮,华贵之外,还能挡风。
杨曼回头,扫了一眼翡翠冠,然后才笑道:“随便坐,我一会儿就好。”
宋代女子流行戴冠,而且越高越好,所以王秀娘戴翡翠冠并不稀奇,而且她的个子比杨曼矮个半个头,头上戴个冠,也能无形中让她跟杨曼保持等高。
王秀娘也不生分,径自坐了,才道:“我道我已经起晚了,却不料原来还有比我更晚的,早知道还不如在床上再睡片刻。”
杨曼失笑,道:“那倒是我的不是,早知秀娘你起得这般早,昨儿就该派人知会一声,也好让你与三弟他多温存片刻。”
她这话一出口,王秀娘的脸上就像煮熟的虾子,全红了。到底还是新媳妇,哪比得杨曼两世为人来得脸皮厚。就连小雁这个已经嫁出去三年的使女,脸皮都比她厚几分,这会儿抿着唇偷笑个不停。
片刻后,杨曼也打扮停当,她的装束自然没有王秀娘那么华贵,但胜在华丽雅致,毕竟杨曼穿越过来以后,倒有至少一半的功夫是花在了美容打扮上面,怎么可能让王秀娘比输下去。今天她特地起了大早,光是化妆,就花了半个多时辰,其实也只折腾了个淡妆,但看上去就像没化妆一样,好像她天生皮肤就这么细腻,唇色就这么饱满,就连面颊上的红晕,也就像气血自然,昭示着她的健康一样。
衣服也是精心挑选的,宝蓝色十分衬她的肤色,而且这个颜色在端庄中又不失华丽,符合她吴家长孙媳妇的身份,即使在王秀娘一身锦锻面前,也毫不失色。然后她让小雁给她挽了一个坠马髻,在髻端坠了一个如意流苏,是用紫绿双色细绳编成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首饰,但是胜在精巧,流苏下端还串了一颗蓝宝石,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不炫目。又在后脑勺簪了一朵芍药花,不经意间,便流露着一抹诱人的风情。
“曼娘好手段,这流苏极是精巧,该不是你亲手编就的吧?”看到杨曼含笑点头,王秀娘不由得心服,掩唇而笑,“以后我倒要常来往,向你讨教一二呢。”
其实宋时已有流苏,只不过绳编的一般挂在腰间,或者挂在墙上装饰房间,戴在头上的一般都是金银制的流苏,或做成步摇,或做成插梳,在上面缀上各色宝石,极是光彩夺目,像杨曼这样把绳编的流苏串上宝石而戴在头上的,很少见,因为这太考教编织的手艺了,编好了,自然是让人羡慕,编得不好,反而丢丑。
杨曼很大方,笑道:“那自是好的,我都教给你,学不学得会,可不担保哦。”
“你只要尽心教了,学不会那是我笨,可不敢怨教的人不尽力。”
说着,两个女人相视而笑,携手便出了门,径自往库房去了。小雁和王秀娘带来的一个叫品香的陪嫁使女紧紧跟在后头。
吴府的库房位于后院东侧的跨院里,整整一个院子,全部被当成了库房使用,还有正副两个管事外带三个养娘专门进行管理,另外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