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膝下有个儿子,大家倒还不觉得有个什么,现在可就不同了,如今是说什么的都有,名声臭得很。
被人怀疑要吃绝户财,贾家人出门比被揶揄,政二老爷直接称病在家,近段时间是不敢去官府点卯,工部那群文人最重子嗣传承,众口铄金之下,羞得他无地自容。
老太太也病了回,荣国府闭门谢客后,不过掩耳盗铃,外头议论从未停歇过。
众目睽睽之下,之前就算有想法,如今都摊到明面上,谁敢伸手。
只恨那林如海不早点答应续弦,这事不解决,贾家的姑娘是嫁不出去了,贾老太太娘家的姑娘都要受影响。
贾敏的身子骨是彻底没了救,熬了太久,心里憋屈,治得了病也救不下命。
一日日眼泪不止,吃不下饭,肉眼可见身形消瘦。
宗族的逼迫,像座山一样,压在她心头,怎么也挪不开。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林如海疼惜她,也看得开,不介意生不出儿子,贾敏却不能够,调理的药没少吃,只有个姑娘也是命。
后院不是没有姨娘,就一个怀了,生产时难产,差点母子俱丧,拼了命才生下个病恹恹的男孩。
林如海对自己子嗣艰难早有预料,从未因此怪过贾敏,连姨娘都不想要,是贾敏强烈要求才张罗的。
可既然爷们能生,世人不会怪林如海,只会怪贾敏善妒,把持着林如海,不多张罗纳妾,在林如海三十之后,努力多生,如今年岁已大,再来张罗,只怕是迟了,留下个病歪歪的姑娘,守不住家业对不起祖宗。
若再不过继,贾敏都不知道能不能安生进林家的祖坟。
难得休沐,林如海旁得事不想干,端着药坐在贾敏床头,一勺一勺喂给贾敏。
床上的贾敏披头散发,衣袖空荡荡,脸颊看得出骨头模样,瘦得只剩那层皮一般,又无光泽,肤色白到发青,嘴唇无半丝红润,眼瞧着时日无多。
喝了两口,再吞不下,摇头推拒了,眉头紧锁着,忧思难平。
“老爷,姑苏的人还未走么?”贾敏气弱地询问,有气无力,怅然无奈。
林如海没应声,放下药碗,又拿来一枚糕点,想喂给贾敏吃。
贾敏摇头,无奈道,“老爷何必自欺欺人,一直不见,会被御史参的。你处境本就不好,咳咳咳……让他们来见一见吧。”
林如海忙给她顺气,冷哼道,“急什么?本就是隔得远的宗亲,总有法子让他们退走。”
“老爷,我时日无多,近些时候,总在想玉儿的事,她没有兄弟族人,将来受了委屈,找谁帮衬呢?林家的家财再多,她守不得住就是催命财罢了,咳咳咳……”
贾敏咳得厉害,好一会儿缓不过气来,后头的打算也说不出来。
“好了,快莫激动,你想说的我明白。”林如海哪能不清楚枕边人的想法,不过是不赞同罢了。
“岳母之前来信,说要将玉儿接走,与二哥家的宝玉一同教养,好培养些情谊,有她看顾,玉儿的日子不会差。”说到此处,林如海吸了口气,叹道,“敏儿,不是我不同意,是此事难成,恐有祸患。”
林如海这些年从未说过贾家的不是,如今也不得不说了,“岳母最疼的是宝玉,玉儿她的确会喜欢,但有个前提,是不能妨碍宝玉。”
“玉儿她怎么会妨碍宝玉,你不是说陛下会念着你的功劳,施恩林家吗?黛玉的夫家便是最好的人选。”
贾敏想不明白,这么好的事,谁会拒绝?
“这话你一直记着吗?”林如海突然有些无奈,“没错,但是敏儿,你从不说,我也知道,你与二嫂关系不睦,圣上给的恩赐固然好,甄家又岂会轻易放过。”
说到此处,林如海好笑地摇头。
“甄家素来睚眦必报,不敢动我,就动我身边的人,看岳母的面顾忌着老亲还能松松手,但她若不在了,二嫂只怕会卖了玉儿换些好处。一女得两次好处,等生不出子嗣,光明正大发落掉,谁也说不了什么。”
黛玉配宝玉,迟早是条绝路,他不同意。
“不会的,我二哥正直,与我情谊深厚,岂会如此待我女儿。”贾敏不信。
“二哥吗?”贾政可曾来探过病?敏儿病重之时还在与清客喝酒闲谈,情谊深厚?
林如海瞧着,不过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