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点头道:“我和水穆哥每天都约在这附近见面,然后出城,走的都是这条路。”
朱茂听了严清歌问话,知道严清歌不好骗,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到严清歌身侧,用黑漉漉的眼神看着她,一拱手,道:“这位小姐,朱某被他们的马撞伤,书也全毁了,不要半分银钱赔偿,只让他们跟我回家,在母亲面前道个歉,给我作个证,这点小小要求,难道也不行么?”
“哦?那做完证呢?是不是过几天你又说要多谢他们二位今日相助,送上几份礼物过去,这么来来去去,就算他们懒得理你,你也能出去说他们是你朋友了。”严清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朱茂哑口无言。他的确打的是这个算盘,但是严清歌又是怎么知道的。
严清歌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信国公府可是没有嫡子的,这位公子说的母亲,是信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还是生你的姨娘?”
“你……”朱茂被严清歌宛若洞察一切的目光盯着,准备好的说辞在嘴边打转,怎么也说不出来。
严清歌最了解这男人不过,现在他还小,还没有上辈子那么善于使用他的这身好皮囊。而她,也不是上辈子那个懵懂的女子了。
她嘲讽的一笑:“我听家里嬷嬷讲过信国公府一段往事。十八年前,京城有位名妓,唤作香雪。她通体上下肤白如玉,美若凝脂,又被恩客称为‘羊脂儿’,信国公花了数万两白银,将她赎回家做妾室。不知‘羊脂儿’和公子什么关系。”
在场围观的众人顿时全将目光落在朱茂身上。
朱茂这皮相实在是太显眼了,谁都知道严清歌是在说那个名妓是朱茂的母亲。
严清歌这话说的委实毒辣,虽然没有一个脏字,但句句带血,将他身世挖的无一丝隐藏,说的朱茂恨不得挖个洞藏起身来。
眼前这女孩儿是谁,竟然知道他母亲的身世。就连他也是成年后才偶尔从家里老仆口中听说的,外人为何对此知道的这么详尽。
朱茂洁白的脸上浮出两抹嫣红,他怒极,压抑的挑着眉头,道:“姑娘怎可以血口喷人!和你说话,真是有辱斯文。英雄不论出处,我朱某人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品性如何,焉是你能定论的。”
严清歌轻轻一笑:“咦?京城四大才子我是知道的,怎不记得里头有个姓朱的。你莫欺我读书少,也莫往自己脸上贴金。”
朱茂大声道:“那卫樵叛国,人人得而诛之,早就被革除在京城四大才子之外了,我便是新晋的四大才子。”
严清歌没想到仅仅才这么几天,卫樵叛国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了,连他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四大才子名头都被剥除了。
“哦,原来你补的是那个判国的乱臣贼子的位子。”严清歌冷笑一声,意味深长道。
“你怎么说话的!”朱茂没想到严清歌这么牙尖嘴利,不但知道他们信国公府的秘辛,还连连拿话激他,就好像他们有深仇大恨一样。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地上的那几本书拾起来,大声对周围道:“我家母亲最爱养花种草,这些书是我花了许多银子和精力,在坊市搜集的前朝珍本。你们闹市纵马,将我的书踏烂,我不要赔钱,只让你们去和我母亲说明白,为何推三阻四,颠倒黑白。”
严清歌轻巧一笑,像个真正天真不知事的可爱少女一样歪头道:“你说的是你哪个母亲?”
周围的群众哄然大笑,对着朱茂指指点点,不少混汉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起了关于他母亲香雪的脏话,好像他们真做过朱茂的便宜干爹一样。
朱茂脸色愕然,严清歌这不按理出牌的一拳头,将他打懵了。
凌霄方才还被朱茂逼得有多焦躁,现在就有多扬眉吐气,她一扯水穆衣袖,目光流转,骄傲道:“你看,清歌妹妹很厉害吧?你就知道息事宁人,还是我眼力好,一瞧就知道这男的不安好心。”
水穆无奈的摇头道:“好啦,都是你说得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了朱茂的身世。
听着嘈杂的议论和嘲笑声,朱茂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堪尴尬,他恨不得立刻冲出人群躲起来。
水穆从怀中一掏,摸出一个皮囊袋,倒出几张精致的厚金叶子,递到朱茂面前,道:“我不知你那书买来花费多少,但这些钱总够让你再买几本新的了。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他不由分说,将那钱塞到了朱茂怀里,领着严清歌和凌霄挤出人群,只剩下朱茂一人傻傻的拿着几张金叶子站在原地。
朱茂灰头土脸,手脚发抖,把地上的书收好,拼力挤出人群,朝外行去。人群看他走了,没有热闹可看,渐渐也散了。
人群中,几个身形干瘦,动作灵巧的男子对视几眼,悄悄地尾随着朱茂行去。
朱茂走在坊市上,心情栖栖遑遑,手中抱着的那几本书也变得沉重无比。
这几本书并非是假书,而是真的前朝珍本,是他托京城四大才女之首的严淑玉帮忙买的,花了他几乎全部身家,就算如此,还是欠下了严淑玉两百两银子的债。
好在严淑玉手头宽裕,和他定了个君子之约,若是他成功结交了忠王府和凌柱国府的少爷、小姐,往后只要他帮忙提供这两府的消息,那两百两银子就可以一笔勾销。
但是现在,他不但没有钓上水穆和凌霄这两条大鱼,反倒惹了一身骚。
他唯一的收获,就只剩下那几片价值不菲的金叶子了,拿去还了他欠给严淑玉的债,倒是还能剩余不少。
难道,他真的要拿着这几本破损的书去讨好嫡母不成?
信国公年轻的时候风流,他嫡母恨极了自家丈夫。信国公去世后,她对那些姨娘和庶子女们从来都视若未睹。
自前年嫡母唯一的亲生女儿出嫁,她更是不把信国公府当自家经营,花费大手大脚,屋里随便摆的一盆兰花,也要数千里两银子,岂能看上他送上的这几本破书。
正在他脑子神游天外之时,几名男子迎面走来,其中一个和他擦肩而过,撞的他一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