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昏未至,便有下人传话,请江茗去主院用饭。
江家有个习惯,不管大事儿小事儿,全都在饭桌上解决。原是因为江衡常年在外,难得回京又公事繁忙,于是便趁着家人团聚的时候交代事情。
如今江衡回京已有小半年,但这习惯却是一时难改。
怜莺听了信儿不免有些忧心,一墙之隔,外面关于小姐的风言风语都说破了天。原本那几样,因着大伙儿都知道陈家是什么样的人,听了俱是嗤之以鼻。可这流言卷起来,总是越来越大,好的坏的全都说,甚至有些人压根就没见过江茗,也跟着添油加醋。将军又是顾面子的人,怕是听了难免动气。
倒是江茗,不但不着急,反而开开心心的换起了衣裳,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江衡的暴风雨终于要来了,快些将这婚约解决掉吧。
江茗来的晚些,殊不知在主院,惊涛骇浪已经掀了过去。
江衡从外面听了关于她的那些闲言碎语,回到府里生着闷气。他原本想直接去找江茗问清楚,可又想到上次那事儿,江茗好不容易被寻回来,心里都是父母亲情,自己这般贸贸然的去寻她,不知又要怎么伤她的心呢。
可他又想问个清楚,自己的女儿被人这般说道,做父亲的脸面都没了。
他正想着,却见江劭同卫氏一起进了屋子。卫氏一见江衡那脸色,便知道他心里藏着火气,走上前来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衡郎,你可是因为茗儿的事不喜?”
江衡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才生下这样的女儿。自打回京,未曾有片刻消停。我江家为国效力,江家儿郎生于沙场死于沙场,世代簪缨,如今却因为她,被人褒贬。”
卫氏递给江劭一个眼色,江劭连忙倒了杯茶,递到江衡手里。
卫氏这才缓缓说道:“将军这话错了。上次那事儿茗儿是被人诬陷的,怎能算她不消停?这次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幸好你未曾直接去同茗儿发火,否则便要闹了笑话。”
“此话怎讲?”江衡问道。
卫氏说道:“这事儿便要从那陈家说起。他们原本就是存了攀附的心,茗儿早就同我说了。这陈家贪心忘本,处处占小便宜。当日她那养父回临安府,他们怕穷亲戚,闭门不见。后来茗儿养父将咱们给茗儿那玉佩当了,又将几年攒的银子一起当做本金,日子这才有了起色。可这陈家,见人好了,便又上门去占便宜。连自己亲弟都不放过,弄垮了一家店铺。
茗儿这养父怕他们影响茗儿,便不与他们来往。可待到他没了,这陈家又来抢东西,还把茗儿扔到那青贯巷去住,甚至去衙门告茗儿占了他们陈家的东西。”
江衡听了,眉头皱起:“这陈家竟然如此?”
卫氏点了点头:“你总说茗儿脾气硬,可她若是脾气不硬,可不就让人占了便宜去?虽说她那养父去了,家里的东西是应该归这叔叔,可也得好好待茗儿不是?咱们当时去了那青贯巷,那是什么地方,他们也好意思再来攀附。”
江劭也跟着在一旁帮腔:“父亲,你可知道这陈留是什么人?他在临安府就是花了家里的银子,在外找娼妓。阿姐能看上他?也得是眼睛瞎了!当日这陈留想从姐姐入手,跟着姐姐去了酒楼,想要趁机轻薄姐姐。姐姐只是拿碗砸了他而已,换做是我,当场就打断他的腿!”
“竟有此事?!”江衡一听这陈留竟然做出这般腌臜事来,便气不打一处来。
江劭又说:“这话母亲都说不出口,太下作了。”
“你是如何得知?”江衡问道。
这话又递到江劭的面前,他即刻回道:“还不就是皇城司抓了两个人?那日陈留做好了套等姐姐钻。姐姐从酒楼里出来,有驾马车失控,更有人拿了银子故意拉住姐姐,想要让这陈留来一出英雄救美。幸好昭南王世子路过,按下马车,所以这京城里又有了姐姐与世子的流言。
当时恰巧有皇城司的逻卒经过,那车夫和拉住姐姐的人都被抓了,审讯之下我这才知道。”
江衡听了,胸口起伏不定:“竟然敢算计到我江家的头上?好大的胆子!”
“人家看你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大将军,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在沙场上明刀明枪惯了,哪里知道?”卫氏奚落道:“往先茗儿在京城,哪里有人说她在临安府的事儿?如今突然传出来,可不就是那陈家满口胡言。他们想着茗儿名声不好了,没人娶了,他们便能趁机得了便宜。”
江劭和卫氏三言两语,连珠炮似的将事情盘了个清楚,江衡心里那股怒火也全从江茗身上转到了陈千一家。
江劭这时又在一旁说道:“父亲,旁梓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江衡说道。
江劭说道:“如今华京到处都在说姐姐的不是,咱们是心里清楚的,可外面的人不清楚。姐姐如今的境况,嫁不得太子殿下。宫里是等着咱们定了主意,去告诉皇后娘娘。可但凡有个人这时候说父亲竟然将名声不堪的姐姐嫁了,岂不是辱没了天家?”
江衡吸了一口气,沉吟片刻:“旁梓说的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