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烧饼
美兮七个月的时候,学会了“贴烧饼”——
在床上,大人让她靠墙站立,然后把手松开。她站得直直的,小手平举,满脸笑嘻嘻。只要大人伸出手,她马上就会扑过来紧紧抓住。我把手放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她不敢扑过来,又很想摆脱危险的“贴烧饼”状态,小屁股粘着墙,努力够我的手,身子颤巍巍地一点点朝前倾斜……终于,她双眼一闭扑倒在床上。
美兮好动。
这似乎是天性,我却觉得跟小凯的“胎教”有关——怀孕期间,小凯一直没有停止运动。
“贴烧饼”这个动作,是美兮继翻身、爬行、坐着之后,十分重大的转折点。很快,她就会在这个世界上站立起来,然后行走,奔跑,去追逐她美好的未来。
九年前,我在锡林郭勒放羊。
一只大腹便便的母羊慢下来,远远地落在了羊群的后边。最后,它趴在了戈壁草原上,沉重地喘息。我走过去,蹲下来观察它。它抬头用那双浅黄色的眼眸望了我一眼,痛苦地叫起来。天寒地冻,羊羔生下来肯定被冻死。我推它,它极不情愿地站起来,扭扭搭搭继续朝前走了。
走了一段路,母羊又趴下了,梗着脖子凄惨地叫。这里离羊圈还远呢。我使劲推它,它再也不起来了。它全身上下都在拼命使劲,圆滚滚的肚子不停地痉挛,四周的枯草都跟着瑟瑟地抖了。
肚子里的小东西并不知道母亲正经受着怎样的折磨,它躲在那个柔软、黑暗、温暖的小世界里,迟迟不肯出来。风越刮越大,围绕着母羊窜来窜去,随时准备着给那个新生命迎头痛击。
过了很久很久,羊羔终于露出头来。
它在热乎乎的鲜血中艰难地挤出了身子,掉在了冰冷的戈壁草原上,“咩咩”地叫,就像婴儿喊妈妈。
母羊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安详地回过身,一点点把羊羔身上黏糊的胎衣舔光,羊羔全身湿漉漉的毛很快就干了。它打了个冷战,然后,脆弱的前腿屈着膝,分别转向东南西北……
拜完用贫瘠的水草养育母亲和自己的天地四方,羊羔就生出了一股力量,颤巍巍地立起了弱小的身躯。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来,几根坚硬的长草伏在了地上,羊羔歪了歪,并没有倒下去。好了,它站起来了!它的四肢很快就会健壮起来,在无疆的荒原上奔跑如飞。
第一次上镜
十一月,陕西电视台给我录制了一个专题片。
这天,编导、摄像、主持人一帮人来到我家,拍一些我创作的镜头。他们在房间里架起了机器,支起了大大小小的灯,场面很“隆重”。
你感到很新奇,笑眯眯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睛都不够使了。
编导说:“周老师,能不能给您的女儿拍几个镜头?”
我说:“好啊。”
编导说:“她不怯场吧?”
我说:“没问题。”
我抱起八个月大的你,说:“周美兮,对着那个摄像机,跟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
你马上兴奋起来,在我怀里不停地朝上蹿,还对着摄像机一下下使劲眯眼笑。
拍摄完毕,一直不敢出声的编导大呼:“天!这娃的表情太灵动了!”
两条小金鱼观望着这一切,又聊起来。
小公主羡慕地说:“这家的小公主要上电视了?出名可真容易呀!”
包头不同意小公主的说法,它“哼”了一声,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平时,人家天天眯眼笑,从出生就开始练,容易吗!”
结果,我的那个专题片,风头都被你抢了——做后期的时候,剪辑的小姑娘反反复复只看你那几个镜头,一边看一边笑个不停。
那几天,我担心剪辑人员不会选择,剪掉你最灿烂的笑容,专门跑到电视台去,找出你的那些素材,指导剪辑人员取哪些,舍哪些。
没有一个采访对象如此“多事”。为了给你留下几个宝贵的镜头,爸爸的脸皮变厚了……
节目播出那天,一家人都坐在电视前认真看,你却扶着沙发、电视柜、墙壁到处走,“嗖嗖嗖”,速度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