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尔隐约听到像是开枪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下,虽然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但如果那真是枪声怎么办?
如果真的有人遇到了麻烦,只在他的一念之差而没得到救援怎么办?
他已经打算掉头回去的时候,迎面有一辆巡逻警车经过,开车的警察打开了警笛。
有人报警了。
克雷尔放弃回头帮忙的念头,继续往前行驶。
这样就好,这个城市不缺执法者,只是有时他们的道路上诸多阻碍。就像今天,他和同事分头去调查少女毒杀案时,在酒吧、妓院、赌场门口徘徊的人不约而同地拒绝配合,对显而易见的事闭口不谈,甚至还有人用下流可鄙的口吻嘲笑他,问他有没有找到杀害他妻子的凶手。他当然可以找个理由把他们抓起来关上几天,这些家伙的身上很少会有干干净净的时候,可又能怎样,只会让他成为更大的笑柄。
克雷尔并不为此难过,事实上他心如止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恶言相向。比起过去发生的悲剧,他更关心如何阻止将来可能发生的案件,即使在正常查案中遇到巨大阻碍,也没有因此放弃。
他需要情报,非常需要,可是在缇雅有意向他提供情报的时候,他却拒绝了。
他想要的已经不是杀妻凶手是谁的情报,而是别的受害者,别的案子。
克雷尔从满脑子的线索、案件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停在斯特雷奇大街上。对面公寓的三楼窗户开车,窗帘随着微风轻轻飘荡。
他的手机又响了,几分钟后窗帘后出现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正朝着他的方向眺望。
“我看到你了。”女人说,“快上来。”
克雷尔收起手机,又向窗户望了一眼。
街上没有人,但他每次来的时候还是异常小心,担心被人看到自己的行踪。不过这个女人告诉过他,之所以选这里当住所就是因为冷清萧条,既没有巡警也没有监控。
他一直担心她独自在这里生活会有危险,不过她自己好像不这么认为。
克雷尔穿过马路,走过小街,进入了公寓大门。
门房空空荡荡,早就没有人在看顾,他径自上到三楼。
她不是租客,已经把这一层的房间全都买下来,可是也没有再转租给别人。她喜欢一个人住,她说过,她还喜欢宽敞的空间,所以花了一点钱把这一层的房间都打通了。
总的来说,她的生活方式很奇怪,一方面住在这个并不富有的清冷街区,一方面又极尽奢侈地把住所打造得富丽堂皇。
克雷尔站在雕刻精美的木门前,还没来得及抬手,门就已经开了。
她穿着雪白的丝绸衬衣,露着两条白皙的腿——这是她引以为傲的优点,灵活的双腿、完美的线条,跳舞时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克雷尔有时会想,他是被她的什么特质吸引呢?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穿得严严实实,裹着厚厚的长袍坐在警局的长椅上。他问她有什么事,她说她的挎包被抢了,里面是她当晚所有的小费。
他们叫她“翡翠女王”,因为她有一双独一无二的绿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她在台上总是目光迷离,但克雷尔知道当她开怀大笑时,那双眼睛会迸发出令人惊讶的光彩。
“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伊迪丝说。
“你穿得太少了。”克雷尔看着她,“现在还是冬天,小心着凉。”
“我刚才躲在被窝里,等你来了,我才换了这件衣服。”
“下次我们可以在电话里谈。”
“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伊迪丝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却在对面的沙发翘起腿。她的坐姿一直很优雅,有一种既端庄又含蓄的挑逗。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再多的事也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承担。”伊迪丝望着他,似乎能看穿他内心的痛苦,“你还在想贝希的事吗?”
“我没有办法不想她。”
“可是你已经找到办法替她复仇了,今天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我在追查胡安·弗森的古柯碱走私案,有一部分药品已经流入街区,昨天一个女孩在酒吧遇害。酒吧老板说当时她喝醉了,有人把她拖进洗手间。他听到咚一声响,是那个女孩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再去看时凶手已经翻窗逃走了。他说那些瘾君子可能只想和她玩玩,没想到这些东西这么厉害,说得好像一个小小的失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和轻松的耸肩方式,克雷尔至今记忆犹新,酒吧老板只是觉得混蛋们搞得他没法做生意,可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只是这次出了人命而已。他肯定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至于死了的人又和他没什么关系,以后只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