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时候他会和思故聊往事,听思故讲酒馆发生的一些趣事。犯浑的时候他就认不出人来,开始嗓音嘶哑的念叨一个又一个名字。
明明思故就站在他眼前,他却看着他喊温平生,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不是要带他回家。
有一次思故顺着沈遇的话假装自己是温平生,他对他说:“是啊,我来接你回家。”
病床上一贯稳重成熟的人突然笑得像个孩子,“我才不跟你回去,你是坏人,我不跟坏人走。”
“我是坏人你还要让我接你啊?”思故接着问他:“我来接你你就这么开心吗?”
“坏人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会开心的。”
当时不以为然的一句话,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处处都是细节。
或许沈遇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早就知道温平生会忍受着折磨与煎熬来见他,所以他坚持要隐瞒踪迹,在没有任何把握温平生会来的情况下赌上死后落叶归根的机会。
温平生一直在等他,沈遇由何尝不是一样在等着他。
直至后来沈遇担心自己会越来越像白玖,怕自己会吓到思故,所以开始撵他走,不让他继续来看自己,思故才开始慢慢脱离沈遇的世界。
独在他乡为异客,沈遇就是这样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异客。
他独自离开故乡,独自接受治疗,独自下病危通知书。
后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沈遇支开了非得跑过来看自己的思故,默默看着窗外的飞鸟闭上了眼睛。
等到思故拿着文化节会展上的纪念品回来的时候,已是白床单覆盖,病床已空,他的火星终究化为了天上的极光,以另一种方式与他遥遥相望。
“我多希望是我先遇见他。”
思故离开了。
他转身告别了沈遇,告别了这个清冷没有回声的墓地。
他知道也许沈遇想听的歌只有温平生知道,所以自己才总是不如愿,沈遇总会皱着眉头告诉他“不要听这首歌,要听别的”。
人总会对年少不可得之人念念不忘。
从前是因为执念,也是因为年轻气盛,他想要知道那首歌,想要更多更深入的了解沈遇。
但是现在一切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那首歌究竟叫什么名字也不再那样有意义。
他有他的生活,剩下的就交给温平生吧,希望他后半辈子,生生活受煎熬。
“阿遇,我们回家吧。”
来时匆匆忙忙,回去时慢条斯理。
温平生将沈遇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好,将所有手续都办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登机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忍住了不哭还带沈遇回来。
他的心脏空了一块。
有呼呼的风带着仲夏雨季的寒意吹进胸膛,让他一阵阵瑟缩,干脆将沈遇的照片抱得更紧,放在左胸前衬衫的口袋里,紧紧贴着他的心脏。
回来后的温平生先是展现了几天的活力。
他挑选了一处环境很好的墓地,一次买了两个坟茔,希冀沈遇先下葬,等他死了以后也可以葬在沈遇身边陪他。算是一种死则同穴,弥补生不同衾的遗憾。
“阿遇,你到底有没有原谅我呢?如果你原谅了我,就带我走吧。”上了年纪的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对戒指。
他将其中一枚放在墓碑上,另一枚戴在自己手上。
这一对正是按照翻出的图纸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