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托马斯才再次入睡。
他毫不怀疑那是特蕾莎,一点都不怀疑。就像以前他们对彼此说话的时候一样,他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感受到了她的情感。她和他在一起,即使只是如此短暂的片刻时光。而当她离开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又一次在他心里打开了那片巨大的空虚。就好像自从她失踪以来的这些日子里,一种黏稠的液体已经慢慢地渗进来,填满了整个空间,而当她这样来了又走之后,那些液体就一下子全部被吸了出去。
不管怎样,她是什么意思呢?某件可怕的事将要在他身上发生,但是他需要相信她。他没法理清思路,弄明白这话的意思。而且跟她的警告一样糟糕的是,他的思想一直在最后那些话上打转,那些关于他们重新在一起的话。那是某种虚假的希望吗?还是说那意味着她认为他会顺利摆脱那些困境,获得好结局呢?与她重聚?这些可能性在他的头脑中急速奔跑着,但是它们似乎全都撞进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死胡同。
天气变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热,他辗转反侧,各种想法挥之不去。他几乎已经习惯了特蕾莎的失踪,这使他的胃部感到一阵恶心。更糟糕的是,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背叛了她,让布兰达成了他的朋友,跟她变得如此亲密。
讽刺的是,他的第一本能却是伸手摇醒了布兰达,跟她说了这件事。这样有什么不对吗?他感到如此沮丧和愚蠢,让他忍不住想要尖叫。
对于努力想要在这难受的酷暑中继续入睡的人来说,一切都太好了。
当太阳拖着慢吞吞的脚步沉入地平线一半的时候,他终于睡着了。
那天傍晚当纽特把托马斯摇醒的时候,他感觉好一点了。特蕾莎在他头脑中短暂的来访现在看来就像是一场梦,他几乎可以相信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了。
“睡得好吗,汤米?”纽特问,“肩膀怎么样了?”
托马斯坐起来,揉揉他的眼睛。虽然他可能睡了不到三四个小时,但睡得很沉而且没受到干扰。他试着摸了摸肩膀,再一次感到惊讶。“感觉很不错,实际上……有一点疼,但是不厉害,难以相信我之前还疼得那么厉害。”
纽特看了看周围正在准备离开的空地人,然后又转回到托马斯身上。“感觉上自从离开那间宿舍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了,我猜是没多少时间坐下来喝茶聊天了。”
“是啊。”某种原因让托马斯想到了查克,对于朋友之死的所有痛苦又一下子涌上心头。这让他再一次痛恨那些幕后的人。他又想起了特蕾莎的话。“我不认为灾难总部会有多好。”
“啊?”
“还记得特蕾莎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手臂上写了什么吗?或者你知道这件事吗?那上面写着灾难总部是好的。我就是觉得这话难以相信。”他的话里有一股明显的讽刺意味。
纽特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唉,他们可刚刚救了你的命啊。”
“是呀,他们真是圣人。”托马斯无法否认自己也感到困惑。他们曾经救了他的命。他也知道他曾经为他们工作过,但是那又意味着什么,他对此毫无所知。
布兰达在睡梦中一直翻来覆去,现在终于坐了起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早安。或者晚安,管他是什么呢。”
“又活了一天。”托马斯回答说,然后意识到纽特可能不知道布兰达是谁。他真的不知道自从被枪射中以来这组人发生了什么。“我猜你们两个已经有充分的时间相互认识了吧?如果还没有的话,布兰达,这是纽特。纽特,这是布兰达。”
“是的,我们已经认识了。”纽特伸出手,嘲弄似的握了握她的手,“但是再次感谢你确保了这个胆小鬼没有在你们聚会的时候被杀掉。”
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从她脸上闪过。“聚会,是呀,我特别喜欢那些人想要割掉我们鼻子的那个部分。”她的脸上闪过一种神情,部分是尴尬,部分是绝望,“我猜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那些疯子中的一个了。”
托马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很可能你比我们的状况还要好很多呢,要记住——”
布兰达不让他说完:“是啊,我知道。你们这些家伙会带我找到那种神奇的解药,我知道。”然后她站了起来,这场谈话显然已经结束了。
托马斯看着纽特。后者耸了耸肩,然后一边跪坐下来,一边倾斜着身体靠过来,小声说:“她是你的新女朋友?我要告诉特蕾莎。”他偷偷笑了笑,就走开了。
托马斯在那里坐了一分钟,被这一切压得喘不过气来。特蕾莎、布兰达、他的朋友们。他接收到的那个警告,闪焰症,他们只剩下几天时间穿越那片山脉的事实。灾难总部,在安全避难所和未来等待着他们的不论什么东西。
太过分了,这一切太过分了。
他必须停止思考,他觉得很饿,而这个问题他能够解决。于是他站起来,去找些东西来吃,而弗莱潘没有令他失望。
当太阳刚刚沉到地平线之下,让这片橘黄色的土地看起来几乎变成紫色的时候,他们出发了。托马斯感到又拥挤又疲倦,渴望着靠走路散发掉一些暑气,放松一下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