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以生硬的口吻说:“我敬佩你的情操,阁下。我坦白承认,换成我处在你今日的处境,我的态度会相当不同。你是你们族人的光荣,阁下。我马上试着联络行政官。”
艾伐丹被带回房间之前,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他避开其他人的目光。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使劲咬着手指的指节。
最后,谢克特终于问道:“怎么样?”
艾伐丹摇了摇头:“我几乎把所有的事都弄砸了。”
“你做了什么?”
“我发了脾气,惹恼了上校,结果一事无成。我不是个有外交手腕的人,谢克特。”
他感到伤心欲绝,突然又兴起为自己辩护的冲动。“我能怎么办?”他大叫道,“玻契斯跟上校先见了一面,所以我不能再相信他。万一他被收买了,代价是饶他一命呢?万一他始终都是这个阴谋的一分子呢?我知道这是个疯狂的想法,但我不能冒这种险。一切都太可疑了,我要见恩尼亚斯本人。”
谢克特站了起来,枯瘦的双手背在背后:“好吧,那么——恩尼亚斯会来吗?”
“我想会的。但那是因为玻契斯自己提出要求,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玻契斯自己提出要求?那么史瓦兹一定说对了。”
“是吗?史瓦兹说了些什么?”
这个胖胖的地球人正坐在小床上。人们的目光转过来看他时,他耸了耸肩膀,无可奈何地把双手一摊。“他们刚刚领着秘书走过我们房间,我已经跟他的心灵接触过。他肯定跟这位军官作了一次长谈。”
“我知道。”
“可军官的脑子里没有背叛的思想。”
“呃,”艾伐丹愁眉苦脸他说,“那么我猜错了。恩尼亚斯来时,我该倒霉了。玻契斯怎么个情况?”
“他心里既不担忧也不害怕;只有仇恨,现在主要恨我们,恨我们逮住他,拖他到这儿来。我们狠狠地伤了他的自尊心,他打算对我们以牙还牙。我看到他脑子里的小小遐想。想他自己怎样单枪匹马采取行动,不让整个银河系采取任何措施阻止他,尽管有我们这些知情人在这儿反对他。他要给我们机会,给我们王牌,随后照样粉碎我们,取得胜利。”
“你是说,他会冒这样大的危险,置他的计划、他对帝国的梦想于不顾,光是为了向我们出气?简直疯啦。”
“我知道,”史瓦兹用下结论的口气说。“他是疯啦。”
“他认为他会成功?”
“不错。”
“那么我们必须利用你,史瓦兹。我们需要你的心灵。听我说——”
但谢克特摇着头。“不成,艾伐丹,我们做不到。你离开后,我叫醒了史瓦兹,我们一起讨论了这件事。他对自己的内心力量只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显然还不能完全控制。他能使人晕眩,使他瘫痪,甚至杀死他。比这更进一步,他甚至能违反对方的意志控制他较大的随意肌,但此外就无能为力了。拿秘书的情况来说,他都没法让那家伙说话,对于声带附近的小肌肉他无法控制。他也没法使对方的动作完全协调,因此不能使秘书驾驶汽车;好容易让他走路,却差点儿失去平衡。显然,我们没法控制恩尼亚斯,比如说让他发一道命令,或者写出一道命令。这一切我都考虑过了,你瞧……”谢克特摇摇头,他的声音慢慢消失。
艾伐丹一时觉得心灰意懒。随后他突然关心地问:“波拉呢?”
“她在小房间里睡觉。”
他渴望叫醒她——渴望着——哦,他渴望着多少东西啊。
艾伐丹看了看表。快到午夜了,还剩三十个小时。
此后他稍稍睡了会儿,又醒了会儿,天已亮了。没有人来,一个人的灵魂渐渐变得憔悴苍白了。
艾伐丹又看了看表。快到午夜了,还剩六个小时。
他环顾四周,有点晕头转向,内心空虚绝望,现在他们全都在这儿了——连总督也终于到了。波拉坐在他旁边,她温暖的小指头攥住他的手腕,她脸上露出恐惧和精疲力竭的神色,这神色比任何东西都更引起他对整个银河系的痛恨。
或许他们全都该死,这群傻瓜蛋,傻瓜——傻瓜——
他几乎没看见谢克特和史瓦兹。他们就坐在他左边。还有玻契斯,那个可恶的玻契斯,嘴唇还很肿,腮帮发青,讲起话来准疼得要命——想到这里,艾伐丹自己的嘴不由得咧开来,露出忿怒的、痛苦的笑容,他的拳头捏紧了又放松。想到这里,他自己扎着绷带的脸似乎减轻了痛苦。
面对着他们大家的是恩尼亚斯,他皱着眉头,拿不定主意,穿了那套沉重、臃肿、填着铅的服装,看上去简直有点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