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她很专业,可是我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珠珠提起她的时候,好看秀气的小眉毛都是拧着的。
“她对你不好,骂了你,还是体罚你?”那这李老师胆儿可够肥的,看栗徵对女儿的宝贝样子,她除非是不想干了。
珠珠挣扎了一番,到底诚实的好孩子获胜,依旧皱着眉头开口:“也不是,其实她对我挺好的,但我感觉她想当我妈妈,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她当我妈妈。”
挖了一勺冰激凌进嘴里,朱乐被冰的一个激灵,叹了口气道:“她当不当你妈妈得你爸说了算,你爸对你这么好,恐怕谁当你妈妈你都不乐意,好了,小脑袋瓜儿先别想这么多了,等下还想玩什么?姐姐陪你!”看看远处排队结账的时候仍鹤立鸡群般的栗徵,心想男人也是祸水呀,也会被人苦心算计。
珠珠郑重地摇摇头:“不是的,你当我妈妈我就很欢喜,小朱姐姐,要不你嫁给我爸爸当我妈妈吧!”
朱乐嘴里的冰激凌险些从鼻孔里冒出来,猛地咳嗽了一阵赶紧喝水压了回去,瞪着珠珠:“你,胡,胡说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也不能乱说话呀。
“我没有胡说,我是真的这么想的。”见她责怪,珠珠急红了脸,泫然欲泣,偏偏栗徵早不回晚不回,这时候结完帐回来,一眼就看到珠珠委屈的小脸和朱乐瞪大眼睛的样子,满心疑惑地看着两人。
“首长,”朱乐见状赶紧举起右手“我发誓,我绝对没欺负您女儿,是她欺负我来着。”
珠珠更加着急:“我没有欺负小朱姐姐,我只是说让她给我当……”
“家庭教师!”朱乐大声截住话头,看着呆愣的父女两人,只得硬着头皮又补充道:“我最近比较有时间,珠珠要想学画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真的?那太好了!”这父女俩真有默契,居然异口同声。
朱乐顿时有上当受骗误入歧途的感觉。
然而言而有信是朱乐的美德之一,至今没机会,以后也不想去打破,既然应承下来,自然是要做到的,这样一来她就更加懊悔,为自己的多管闲事和口不择言悔得肠子都青了。
栗徵耶,他是自己老爹的朋友,长她至少十岁的样子,怎么着也算个大叔级人物,虽然是个极品的美男子,自己对他可从未有过想法,怎么珠珠就突然冒出那么一句呢?
江山带有人才出,00后,果然更加生猛。
还有就是,自告奋勇去教珠珠画画,那个想推倒栗大叔的李老师,不会以为自己想抢她饭碗吧?自己后院这边还烧着大火呢,莫名其妙又要添敌人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早知如此,她宁可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痛哭流涕发神经,也不会多事地给栗徵打电话。
从游乐园出来之后,栗徵临时有公事,本来想让司机把两人都送回栗家去玩,朱乐心里有鬼哪敢逗留,忍心不去看珠珠明显失望的小脸,立刻以家里有客人得早点回去为由脱了身,怕他们赶时间连送都不让送了。
跳上出租车之后朱乐赶紧往家里拨电话,没有人接,大董显然还没回去,一阵失望涌来,早些时候的坏心情又有抬头的趋势。
随便找了处热闹的地方下车,朱乐信步走在街上,于来往的人群中感受寂寞蔓延,她虽达不到家人要求的大家闺秀标准,却也没有在众人面前失态的勇气,避免独处,也就避免了歇斯底里。
走到腿脚僵硬,走到饥肠辘辘,走到夜幕降临,昏头昏脑地捡了个门脸,跟着人流走了进去,发现竟然是个酒吧,里面充斥着重金属音乐,到处人头攒动,深秋季节里,个个居然都穿的很清凉。
这是朱乐从未涉足的场所,本想扭头出去,被一股人流又往中间带了几步,几个年轻女孩子兴奋的讨论声传进耳朵里,大抵是今晚有个很有名的DJ会来这个酒吧,所以场面才这么火爆。
那几个女孩热情洋溢的青春面孔,看似随意实则精心设计的鸟窝发型,以及脱去外套后露出小蛮腰的吊带衫小短裙还有少女吊袜,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素色宽大运动服,这种对比给朱乐的心理带来了一种强烈的冲击。
起先虽然认清自己剩女的身份,也意识到青春逐渐在远去,但却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那样感觉自己真的已经落伍,已经老去。这么多年的忙碌和挣扎电光火石般地在脑海里闪过,朱乐顿感无限悲哀无限惆怅。
都说女人如花,她高贵地、骄傲地、奋力地、挣扎地开了半世,却始终在角落寂寞的阴影里,无人赏也无人问。等到花期将过,日渐凋零,才发现她其实没有生长在天涯海角,周围也不乏赏花人,只是一层又一层的篱笆将她与世人隔绝,自己把自己逼进了角落。
去它的规矩,去它的道德,去它的羞耻,去它的姿态,失婚复失业,她潦倒如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她要换种活法。
四十三
飞快地离开酒吧,朱乐前往以昂贵著称的消费场所,痛快地刷着信用卡,把自己装点得分外美丽, 朱乐本想趁着一股冲劲儿再度赶回酒吧,证明自己还没有老去。
然而出门后被冷风一吹,瞬间就清醒了不少,她这是干什么呀,年龄增长日渐成熟,本来就是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何必赌气和自己过不去?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无可厚非,可那样嘈杂混乱的场所却不适合她。年近而立,不该去和小女孩赌青春,她自有她的美好,有人看不到,是他们不长眼。
给自己打气完毕,朱乐昂首挺胸地迈入了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点了个套餐,开了瓶红酒,独自慢慢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