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从梦中醒了过来,头发因为汗湿紧紧地贴在额头和脖子上,粘腻不堪,室内一片昏暗,我端详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已经回了德秀宫。整个人不禁放松了下来,宁远背着手站在窗前,面对着室内的灰暗和窗外摇曳的黑暗。豆儿和小米儿跪在地上,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王爷府东院的地窖晕倒了,这些可怜的丫头想必又被宁远威胁说:德妃要是有一点差池,我定要你们抵命!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笑,故意发出声响,豆儿和小米儿忙抬头看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宁远也迅速回头,却只是看着我,表情阴沉不定。我一时有些发懵,不知道何以大家的举动都如此怪异。
我虚弱的说:皇上?
宁远依然矗立在灰暗之中,让人看不真切,我忽然有种依然在梦中的幻觉,宁远缓缓的走向我,在床前站住,久久的凝视着我,我这才隐约看清他的表情,嘴唇紧绷,眼神有一丝困扰、一丝痛苦,更多却是愤怒。我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他的脸。
他忽然怒道:不要用这种无辜惊慌的眼睛看着我!
我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抖,慌张的看着宁远,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对我如此冷漠和粗暴。我试图伸手去抓他的衣襟,他一把打开我的手,右手用力的握住我的下巴,凑近我,咬牙切齿的说:朕竟然不知道蓝翎就是云硕辽,你骗朕骗得好啊!
我被宁远抓得有些疼,微微的挣扎,豆儿忙跪下磕头:皇上,娘娘现在怀有身孕,身子又弱,您千万不要这样对娘娘,皇上……
宁远剧烈的喘着粗气,鼻翼微微的颤抖,眼神中充满怀疑和悲痛,沉声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样的狠毒心肠,费尽心机欺骗朕,要朕误会荣儿,朕瞎了眼睛才会相信你,还亲自下旨赐荣儿毒酒、匕首和白绫,你把朕玩弄在股掌之间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我忙摇头,宁远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继续吼道:如此狠毒的女人又怎么会是朕的婉莹,最可笑的是朕竟然对你深信不疑,还对你付出真爱,你
宁远高高举起手,眼看就要重重的落在我的脸上,小米儿和豆儿忙扑过来,要为我挡这一耳光。宁远看着这两个丫头,愤怒的咆哮:好个护主的奴才,朕被你们愚弄了这么久,竟一点都没有察觉,还特意下旨让你们随意进出养心殿,朕真是………
他踹开两个丫头,眼看那耳光就要落在我的脸上,我瑟缩了一下,闭上眼睛准备承受那剧烈的疼痛,谁知宁远抡圆了胳膊,打在我脸上的力道却并不重,我诧异的睁开眼睛,却看见宁远泪流满面,那受伤和不舍交织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我,他到了这愤怒的极点竟然还是不舍得动我一指头。
我们对视了半晌,他忽然转身,把自己的愤怒全部发泄在两个丫头上,拳头、耳光、脚踢,每一下都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两个丫头立刻惨叫起来,我忙扑过去,一边哭嚎着:皇上,都是臣妾的错,不要责罚她们,都是我的错…
两个丫头唯恐我会伤及胎儿,又反过来保护着我,这个举动使得宁远更加生气,他再次捏住我的下巴,吼道:朕说过,不要作出这样的嘴脸!这样的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我瘫坐在地上,暗自流泪,不晓得如今要如何解释了。
宁远对着帘子外喊:你给我进来!
帘子被掀来,宁广面无表情的走进来,跪在地上,宁远骂道:你真是朕的好弟弟,竟然与别人和起火来欺骗朕,你把朕当作小孩子耍有趣吗?
宁广只垂着眼睑,并不作声,我担心宁广如今的状态无法承受宁远的指责,很想开口求情,却又害怕宁远会更加生气,将我们混为一谈。豆儿过来抱住我,这个动作让我更加无助,越发泪如泉涌。
宁广听到了我隐忍的哭声,略微抬起头来,说道:皇上,蓝翎已经去了,追究她生前的过错也没有用处了,臣愿意担起一切罪责,只求皇上不要迁怒于蓝翎,也不要迁怒于德妃,德妃也是为了保护蓝翎才…
宁远怒吼:你到现在还在欺骗朕!当时朕已经决定以赐死为名,送云硕辽去你的府邸,朕的本意就是保护她,成全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合起来,将计就计,趁机上演一出戏,借朕的手除掉荣妃,你们好漂亮的计谋啊,不但除掉了眼中钉,还把朕陷在了不仁不义的位置上!你们一个是朕爱的人,一个是朕最亲的人,朕每日防护外族入侵,却没有想到最先背叛朕的竟然是你们!
宁广忽然站起来,冷冷得看着宁远,说道:皇上自有皇上的裁决,臣再说什么也是无用,臣这一辈子从来都是失去东西,如今恐怕也没有什么好被夺走的了,只有这条贱命,皇上若看得起,就拿去吧,臣现在只求皇上不要迁怒于德妃,德妃是什么样的人皇上最清楚,如果不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留下自己的命,她又怎么会出此下策?难道皇上希望的是德妃继续单纯下去,再次死于别人的阴谋之下吗?
宁远看向我,我亦眼泪汪汪的看过去,宁广继续说:一直以来,德妃受了多少苦,被调换绿头牌,被下哑药,被他人毒害,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这些皇上难道都忘了吗?为什么德妃稍作反抗就被皇上视为无法原谅呢?
宁远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我和豆儿抱在一起哭得伤心,宁广嗤笑:也许皇上也要等到和臣一样,失去了之后才明白什么叫做后悔莫及吧!臣只说到这里,臣要回去陪伴蓝翎,她是谁都好,臣只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皇上想要臣的脑袋只管来取!
说罢,宁广转身,掀帘子出去,我看着那单薄的背影,明白这个男人今后再也不会保护我了,再也不会为我做任何牺牲了,同样我也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一无所有,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为我付出了。
帘子外忽然又是一个声音,朗朗的说出落井下石的话。
皇后笑说:皇上一直在欺瞒后宫的姐妹们,竟然偷偷把辽妃送出宫去,还一女伺候兄弟二人,成何体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皇上的尊严和脸面到底该摆在何处呢?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怎么可以被他人玩弄与股掌之间?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被天下人笑话?说皇上是不懂得分辨是非、一心只讨好宠妃的昏君?
宁远拍桌子:不要再说了!
皇后忙道:皇上息怒,臣妾不过是把百姓的心声说了出来,难道臣妾就愿意皇上被百姓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柄吗?皇上,您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您可以犯错,却不能一错再错!如今唯有将阴谋之人绳之以法才能服天下人!
话音未落,便听外面传:淑妃娘娘到!
紧接着陌儿的声音便传过来:皇后一直是贤惠之人,与德妃又是情同姐妹,怎么今日不为德妃求情,反而落井下石?自古后宫都是靠皇后的宽容和胸襟来维持祥和,如今皇后娘娘不劝阻皇上,怎么还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呢!
皇后立刻道:正是因为我把德妃当成妹妹,才会如此生气,我万万想不到她竟然能做出这样欺君枉上的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了维持后宫的规矩,我也不得不大义灭亲,等到惩戒了德妃之后,我自会绝食受苦………
陌儿不待她说完便笑道:娘娘这打算似乎太早了些,德妃姐姐现在怀有身孕,是国家社稷之功臣,娘娘想要惩戒恐怕也要等到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将皇儿平安产下之后再作定夺了。
皇后笑说:这是当然,所以臣妾恳请皇上,在德妃没有产下皇儿之前,皇上就不要再来探望德妃,以示惩戒。
我冷哼了一声,自行站起来走到宁远面前,淡淡地问:无论皇上作出什么决定,臣妾都不会有怨言,皇后说得对,臣妾欺君枉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如不惩戒又怎能服人?皇上不要为难。
我边说边拉起宁远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笑说:臣妾的命是皇上的,臣妾的幸福、快乐,臣妾的伤痛也都是为了皇上,臣妾只求皇上对臣妾做任何事都是发自内心,臣妾就算死也不要死在他人的谗言之上!
皇后一听,怒目圆睁:大胆德妃,竟敢把本宫的话比作谗言!
我笑笑,只看着宁远,双手握着宁远的手渐渐加重力量,宁远神情复杂、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皇后道:德妃,你以为皇上就不敢杀你?不舍得动你吗?这样威胁皇上是何道理?皇上,德妃胆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