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静静地躺在毛丛深处,漆黑背景中似乎还蕴涵着血丝,在放大镜的强烈映衬下,象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正要咬牙切齿吞噬世间一切。
感慨啊,我悉心浸淫医学十数余年,又埋头研磨他的尸体半年,巴心巴肺地想着要从这具恶魔身上研究出灭绝世间一切妖魔拯救黎民百姓于魔爪的医学妙方,却哪料直至今天才恍然发现他的死亡仅仅是一个毫无借鉴意义的个体现象而已!替百姓去除苦难的魔方,我到底还要到哪里去寻找?
不过,当下我还是欣喜若狂的,因为终于有了铁的事实告诉我或者商诗或者世人,商诗她是无辜的。就请苍天百姓原谅我的自私吧,因为眼前我必须先考虑挽救我的女人。
我将头抬起来,满目都是肃然的笑,郑律师从狂喜中恢复了平静,愉快的看着我说:&ldo;怎么样?放下一百二十个心了吧!跟我混,包你没错!&rdo;
我咧了咧嘴,想彻底放下心来,不过心里却还有点忐忑,我低头想了想,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冲郑律师茫然地说:&ldo;郑律师,我们是找到证据了,但如果对方不认,非说是我们自己拿针扎出来的,那可怎么辩驳啊?&rdo;
郑律师对我一竖拇指爽声道:&ldo;李医生,刚还说你书呆子呢,这么快思维就成熟了,没错,对方十有八九会这么否认的,但这个不碍事,我是谁,我可是法医呢,跟你说,在活着的人体上从皮肤到血管扎一个洞和在尸体上扎一个洞,那洞的形态结构以及周围环境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用现代技术手段一下子就能判断出来!&rdo;
我心念一动,喜悦顿时爬上眉梢,想了想说:&ldo;那我们岂不是要…?&rdo;
我后半句没说完,郑律师就接口道:&ldo;对,没错,我们得赶紧申请对潘天高的尸体进行一次司法医学鉴定,事不宜迟,一切都明晰了,咱们就着手行动吧!&rdo;
方向完全明朗,我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心里的喜悦甭提有多剧烈了。当下再不迟疑,我和郑律师将潘天高小心翼翼地再次抬进冰棺里。以前我搬运潘的尸体都是大鸣大放的,这次我却无比地谨慎细心,生怕碰坏他的胳膊,不知道已在幽冥古镇中的他能否体验到我对他的好!
确认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以后,郑律师直起腰来,甩了甩胳膊,晃了晃脑袋,脸上洋溢着欢快的表情,抬腿就要往外走。
我就势跟了一步,又转念想了想,忙喊住他道:&ldo;郑律师,做法医学鉴定,我需要做些什么呢?&rdo;
郑律师顿住身形回过头来爽声笑说:&ldo;剩下的工作就由我来做吧,李医生,你花了这么多钱,不会白花的,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就是了!&rdo;
看他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心里塌实了不少,但想了想,还是存有一点疑问:&ldo;郑律师,法院会不会不同意委托进行司法医学鉴定啊?&rdo;
郑律师拍着胸脯说:&ldo;这点李医生放心,这次是要对尸体进行司法鉴定,不同于上次的医学鉴定,有我做你的律师,你就放下一百二十个心吧!&rdo;
我很听话,心立刻就放了下来,眉宇间顿时清新明快起来,步伐轻快地迈到郑律师面前,边走边说:&ldo;走,郑律师,昨天晚上喝的苦酒不算,今天我们来一场真正的庆功酒。&rdo;
郑律师连连摇手道:&ldo;得了,李医生,现在头还疼着呢,再说,现在着急去办事,至于庆功酒,还是等商诗的案件尘埃落定了再说吧!&rdo;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ldo;看我这得意忘形的样子,也是,要沉得住气,真正的战斗还没打响呢,那好吧,郑律师,一切全拜托你了,我就坚守在这太平间里,好好看住潘天高的尸体,等你的好消息!&rdo;
郑律师微笑着点点头,想了想说:&ldo;也好,你就在这里做好鉴定前的准备吧!&rdo;
我们对望一眼,会心一笑,就点头作别了,我目送郑律师出了太平间的门,回到地铺上,好不畅快地悠然坐下。
凭直觉,我觉得这次商诗算是虎口余生了,方市长再怎么能闹腾,他毕竟还是在青天白日底下为官,暗箱里他可以随意操作,明面上的规则他当还不至于胡作非为。况且,我们的郑大律师也不是吃素的,看他那底气十足的样子,上头也应该是有人罩着的,再加上有正义护体,谁还能奈他何!
这一块倒是轻松如意了,可另一块却又压上心头了!想着当初给潘天高治疗时的情景,我就不寒而栗,傻子都已经知道了,当初我在指示丁兰往潘天高的血管里不停地灌血,与此同时,却有某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地将我输到潘天高身体里的血又给抽吸了出来然后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到底谁和潘天高能有如此大的苦海深仇呢?竟至于要采取如此令人心胆俱寒的仇杀手段!这一块我真地无法想象,即便全天下风餐露宿没有房子住的广大苦难百姓的智慧全部集中在一起,也断然想不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段来!当初我之所以对潘天高的死百思不得其解,还荒唐地以为在潘天高身上出现了医学奇观想要据此取得重大医学成就,就全在于根本不可能想到潘天高莫名其妙失踪的血是被什么力量神乎其神地从他身体里抽走了。
还有,潘天高这两次胳膊的离奇出棺,到底是天意使然还是潘天高自己有悔罪表现,想要戴罪立功呢?潘天高这个恶魔,生前几乎使商诗陷入了人间地狱,死后如果再不悔过自新,肯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当然,正如郑律师所说,真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和郑律师某个人在潜意识里已经领悟到了潘天高的血可能是从不便查看的胳肢窝里出去的,于是借助于梦游的形式将这种潜意识表达了出来,而我们自己还蒙在鼓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