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娃从小在这山里头摸爬滚打,坐这种山间交通工具当然是身手自如了,我放下心来,对他微微一笑,放松了紧张的身形,扭头看向车厢一侧铺天盖地的林海,近处树林深邃,远处山峰一座接一座涌起,锋芒毕露、气势凛然,山路就在这些密林当中蜿蜒曲折,通向福娃的家。有这些大自然神奇物事的巍然保护,但愿福娃能够一生平安!
车在山里盘旋了很长时间,最后,在一条泥土路的路口,福娃叫嚷着喊停,然后他就带着我下车了。拖拉机载着其他老乡继续前行,不知道这条路往前会深入到什么地方去。
这里算是一片开阔的山谷地,泥土路的周围还有成片的菜地和田野,有的在斜坡上,有的在平地上,上边长满着各种各样油绿青翠的庄稼和绿色植物,在不远处的树木掩映下,就出现了很多房子,有的在山脚下,有的在山坡上,福娃欢呼一声,很是兴奋,牵着我的手欢快地奔跑向前。
待到进入山庄,靠近房前,才逐渐看清了,房子大都是土墙,房顶盖着的是茅草,偶尔夹杂着一些砖瓦结构的房子,在众多茅草屋里竟然显出了富贵和华丽来,老邓不远万里进城打工,一定是梦想着挣钱回家盖一座这样的砖瓦房子来封妻荫子吧,只是可惜,他这样朴素的愿望竟然没有实现。还好,我今天带着福娃回家,可以帮助他实现这一遗愿了,但愿他的在天之灵,能够觉得欣慰!
此时正是午后,村里人烟稀薄,好多房子都是紧闭的,不知道是在地里干农活还是象老邓老王那样在城里追逐梦想。深入到村庄好一会了,才终于在一座屋子前出现了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小孩子的身影,福娃突然放开我的手,撒欢似地向着她们奔跑过去,边跑边喊:&ldo;二奶奶,小根子,我回来了!&rdo;
老妇人和小孩惊诧地回头,然后老妇人满脸橘树皮般的褶子就挂满了笑容,身子颤巍巍地想要向前迎候,而小孩一撒腿就向福娃跑去,一会儿,两个孩子就抱成了一团,他们开心地嬉笑着,银铃般清脆的童声在大山里头欢快地飘荡。
我上去见了老妇人和孩子,他们畏怯地看着我,可能他们活一辈子还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人,福娃就用土话向他们进行了介绍。他们的眼神松缓了下来,老妇人就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不过看她热情的表情,一定是在欢迎我。
逐渐地,福娃回来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庄,乡亲们纷纷从家里、地里赶过来看他和我,他们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上边挂满了灰尘和泥土,他们被常年劳作风干了的枯瘦面容上,无一例外地挂着质朴友好的微笑。
我在福娃的二奶奶家里休息了一会,喝了一杯山泉水,就由福娃的一个叔叔领着去了福娃的家,果然是茅草房,三间屋子,虽然福娃的父母都久不在家了,但房子还是有一些生气的,房前的平地上堆满了庄稼秆子,一床篾毯上还晒着一些稻谷。屋子后边的猪舍里还养了好几头猪,屋子周围也有一些家禽在自由活动。听福娃叔叔介绍后,才知道是他一直在替自己的哥嫂照看房子。这一年多来哥嫂侄子音信全无,他不忍心看着家里太过荒凉,就将所有的活承担过来,希望将来哥嫂一家回来,不至于耽搁了生计。
我把福娃揽在怀里,和这个厚道朴实的庄稼汉进行了一番长谈,告诉了他哥嫂遭遇了什么不测,最后在这个汉子无声的眼泪中,把福娃托付给了他,并且把那张银行卡和密码写在纸上一起给了他,福娃有他叔叔的抚养,我就可以放心了。
当我向老乡亲们告辞的时候,福娃终于有点明白我此番行动的意味了,他抿着嘴唇伤感地说:&ldo;叔叔,你要走了吗?&rdo;
我说:&ldo;是的,娃子,叔叔终究是要离开的!&rdo;
福娃说:&ldo;你不带福娃走了吗?&rdo;
我说:&ldo;娃子,这里就是你的家,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你不要跟着叔叔去奔波受累了!&rdo;
福娃说:&ldo;那我想你,想商阿姨,想欣月阿姨了,怎么办?&rdo;
我说:&ldo;叔叔是有灵魂的,当我知道你想我们的时候,我就会带着商阿姨,欣月阿姨一起来看你的!&rdo;
福娃眨了眨眼睛说:&ldo;那叔叔你一定要说话算数!&rdo;
我说:&ldo;叔叔骗你是小狗!&rdo;
福娃就咧嘴笑了。
我坚决谢绝了乡亲们的盛情邀请,没有吃他们的饭,抱了一下福娃后,扭头毅然决然离开。福娃在我后边追了好远,慢慢地,哭出了声,我狠心没有回头,我怕一回头,再也离不开了,福娃很可能被乡亲们拉住了,哭喊声逐渐地变得微弱,直到完全消失了,我才勇敢地回了一下头,我似乎仍然能看到一个弱小的影子,在遥远的地方,与天地同悲!
我忍着剧烈的痛楚,转过身来,在泥土路边拦了一辆拖拉机,上了车,回到了我所在的这个城市。
时间又已经过去一天了。
我好想我的商诗姐,我不想再有任何时间的间隙了,我在火车站的厕所里洗了一把脸,在外边的马路上找个小店吃了点东西以维持我暂时还需要的生命。然后,我马不停蹄就去了商诗父母的家里。
我凭着上次的印象,先找到了大致方位,然后在小巷子里转了几圈之后,就找准了地方,我进入到那条有很多深坑的施工马路之后,很快就轻车熟路地抵达了那对可怜又可恨的老人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