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纪策眼明手快,一把便将她拎到了跟前儿,这才瞅见这丫头一头冷汗,面色苍白,连那樱桃似的小嘴都没了血色。一双杏眼紧紧闭着,也不知是不是晕了过去。
纪策瞅着心里一紧,哪还敢继续折腾,将这丫头紧紧搂进怀里,扬起一鞭便在这小道上狂奔了起来。直到冲进一处镇子,马还没停稳呢,就搂着媳妇儿打马上跳下来,逮着人便问:“大夫住哪儿?”
那人被他唬了一跳,赶紧指了指前边儿,纪策连多谢都忘了说,抱着媳妇儿就跑了过去,一脚踢开人家的大门便大声喊:“大夫,出来救人。”
幸好这小镇里住得人不多,平日里也没几个人患病,大夫听到外头的动静,立马跑了出来。
纪策这会儿心都紧到了一块儿去了,见着人家便说:“快瞅瞅,无论如何都得把她给我治好。”
要是这丫头出了什么事儿,纪策都不知自己会怎样,这还是头一回瞅着人肚子疼,能让他这么着急的,就差点儿没疯掉。
照着大夫的话,纪策将媳妇儿放到了一旁的小床上。
可在边儿上瞅了一会儿,他那张脸便板得跟黑锅底儿似的,这丫的也不知是不是个庸医,媳妇儿都跟那儿躺了好一会儿了,居然还一边儿摸着花白的胡须一边儿慢悠悠的诊脉,半宿不说一个字。
媳妇儿那柔柔嫩嫩的藕臂,他都没摸过几回呢!这大夫还好似不花本钱一般跟那儿一直摸,瞅着那模样倒像是在回味儿。总之这会儿纪策就没一点儿好的念想,大夫的一举一动落在他眼里都跟淫贼似的可恶。
越瞅越火,纪策正打算抱了媳妇儿去另请高明,就听见大夫终于说话了:“这位公子莫要慌,你家小媳妇儿是不是来的路上喝了不少山水?”
纪策本火着,听见这声小媳妇儿,顿时便消了气儿,这大夫看不出还是个长眼的,心里没这么气了,脸色也自然好看了点儿。想起媳妇儿跟溪边儿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赶紧点点头,“方才路边渴了,她是喝了不少。”
人家连媳妇儿喝了山水都知道,看来还真不是个庸才。这会儿媳妇儿的病比什么都紧要,纪策也没心计较方才那些事儿了。
大夫打他一进门儿就瞧出来了,这两人只怕都是身份矜贵的主,哪敢真的怠慢他呀!所以替沈嘉瞅得特别小心,没个准儿不敢胡乱断症,谁知刚诊出点儿端倪来就瞅见对方绷着脸,跟要吃人似的,哪还敢再耽搁下去,立马便问出了声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大夫才说:“尊夫人也没啥大病,只怕是一向身子矜贵,没喝过什么生水,这会儿闹肚子呢。等在下开副药方,吃上几剂便会没事儿。”
瞅着纪策对他那声小媳妇没反驳,大夫暗暗松了口气,于是越发变本加厉起来,直接就跟那儿称了声尊夫人。方才这人脸上那抹阴郁,着实吓得他不轻。还好给懵对了,寻思着若不是这样,只怕这人毁了他这间小药铺都有可能。
大夫这会儿是拿笔的手都在抖,别看人家生得俊朗,估计这人发起火来,定不是个好招惹的善茬儿。大夫写完药方,交到身边的药童手里,又拿了颗小药丸子让纪策喂进沈嘉嘴里。解释说这是急药,先给她垫着些底,缓缓气儿再说。
纪策喂完药,见媳妇儿还没醒,又跟那儿急上了,忍不住问:“人都痛得晕过去了,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大夫哪敢怠慢他呀!赶紧应道:“吃了这药,睡上一阵子便会醒。公子莫心急。”
纪策哪能不急?长这么大,除了他家老东西和娘亲,他就没真心疼过一个人,早些年还有个兄长念着,自打长兄去了以后,身边儿便没个能说心事儿的人。好不容易瞅上媳妇儿了吧!她还怕着他呢!
他跟这儿折腾这些,还不都是为了让他媳妇儿好好瞅他一眼,知道他纪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这人才跟了自己半日就生起病来了,能让他不心疼的吗?难道他跟媳妇儿当真无缘?连天都要与他做对?
可他纪策偏偏不信这邪,拿了药包,瞅着这地方太小,也没法安置,抱起媳妇儿便在镇子里寻了个落脚的地儿,让她躺下了,纪策跟那儿就忙活开了。
长这么大,纪策就没服侍过人,好在那年长兄过世,娘亲病得不轻,他灭了那帮蛮夷回来便在她榻前尽过几天孝,还知道药是如何煲成汤的。折腾了半宿,终于将那碗药端到了屋里,见着媳妇儿那张白得吓人的脸,纪策的心又揪在了一起。
赶紧问人要来一个匙羹,一勺一勺地搁那儿喂起药汤来。怕刚煲好的药烫着媳妇儿那两片嫩唇,他小心地吹了又吹,试过之后才送到媳妇儿唇边儿。
只是沈嘉这会儿没清醒,纪策喂的药一半都淌到了旁边儿的绣枕上。纪策那个急啊!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把心一横便自己含着那苦涩的药水,对着嘴地慢慢喂进媳妇儿嘴里。
打小纪策就最讨厌喝这奇苦的药汤,即使病了,他也跟那儿死顶。可这会儿不是为了媳妇儿吗?吃什么苦都认了,只要她能好起来,别说是喂药汤,就算让他喝上半个月的苦药也心甘。
喂完药,纪策也折腾累了,趴在床边儿守着媳妇儿,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
沈嘉醒来时,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天儿已经黑了。不知自己跟这儿躺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跟哪儿呆着,就是觉着浑身没劲儿,嘴里苦苦的。就着顺手摸了摸,惊觉旁边儿有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缩进墙角问:“琪玉?”
嘴里虽这么叫,可心里却知道此人铁定不是琪玉。就对方身上的衣衫料子,也不是那丫头身上的装扮。
纪策被她一折腾倒是醒了,这才发现屋里没掌灯,怕吓着媳妇儿,赶紧应了声:“是我!世子。”
沈嘉长长舒了口气,正打算躺回方才那里,忽地就想起有个男子在自个儿房里,捏着被子又缩得更进去了一点儿。这会儿才记起她跟了纪宁殿下出来,可人家怎会在她旁边?
纪策打地上爬起来,从外边儿寻来一个火折子,将屋里的油灯亮了起来。瞅见那丫头缩做一团的模样,不觉好笑,估计这会儿她身子依旧虚,也没心思与她胡闹,赶紧解释说:“之前喝了山水肚子疼。我带你去找了大夫,这会儿可觉得好点儿?”
沈嘉这才记起之前的事儿,敢情人家在屋里照顾了她一宿?想到这,沈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出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是这么弱的,才折腾了一早上就差点儿出事,亏得人家纪宁殿下纡尊降贵地来照料她,赶紧说了声:“谢谢殿下。”
纪策拿着那盏油灯走到床前,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见着她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些了,就是有点儿潮红得不自然,以为这丫头又跟那儿害羞脸红了,也没多看,说了声:“大夫说你得好好休息两日,咱也先别急着赶路了,躺下歇会儿。”
说完他将油灯往旁边儿的桌上一放,便打算出去。看这丫头病成这样,他啥瞎折腾的心思都没有了,再多瞅上几眼,他怕自己会胡闹。
谁知刚转身,沈嘉便叫住了他:“殿下。”
沈嘉打小便有奶妈陪着睡,长大后虽分了床,琪玉的小榻也在她目光所及的外屋,还真没一个人黑漆漆地呆着。见着纪宁殿下要走,她便怕了起来,脑子里也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些书上看来的恐怖场面。
纪策一回头见着这丫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自觉地便想起二人初遇的那晚,抿嘴一笑,戏谑地问:“怎么?舍不得?”
沈嘉这会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想,只得低着头抱着双腿搁那儿坐着,跟只鹌鹑似的可怜。
要说纪策还真不想出去,就怕自己留下耽误了媳妇儿休息,见着她那样子,才转过身找了个地儿安置自己。就这胆量还学人家出走呢?纪策是越想越觉得好笑,越寻思越觉得有趣儿。
沈嘉见他不走了,这才坐了会儿,摸到方才的位置上躺下,拖过被子将自个儿藏了起来,顿时觉得累了,没一会儿又忽忽地睡了过去。
纪策搁那儿坐了一会儿,心痒痒的,轻脚走到床边儿瞅着媳妇儿那酣睡的小模样又走起了神儿。那张小脸红扑扑的,纪策伸手比划了几下,指不定自己一个巴掌便能将她盖住。瞅着瞅着就想起之前喂药的情景来,一双眼盯着媳妇儿的红嘴唇儿便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