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暂时借住,等找到房子就会搬出去了,你是在抓狂什么?」我老神在在叼着菸。
「谁知道他要住多久?你这阵子都在忙打工没时间陪我。难得你这两天早回来,想跟你一起睡,你却把陌生人带回家,根本不想想我的感受,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小姐,那你平常的生活费是谁给的?除了房租分摊,你的手机费跟其他杂费几乎都是我在付耶,我不多赚一点行吗?而且难道我是把别的女生带回来了?你到底有什么好气的?」
「我需要你陪我啊,你也不想想我们两个已经多久没做爱了?工作忙有这么了不起吗?我要你偶尔关心我一下有错吗?」
下一秒我的房间传来人跟物品一起跌倒的声音,一分鐘不到,那傢伙就提着行李踉蹌衝出来,面红耳赤的说:「对、对不起,这两天打扰到你们了。请你们不要吵架,我马上就走,真的对不起!」他一准备夺门而出,我就大喊:「叫到名字的——」
「有!」他高举右手俐落回应,整个人站直不动。
我上前拎住他后领把他拉回来:「你不用走啦,是她无理取闹,而且你现在出去是要睡路边吗?跟你说没关係就是没关係。」我回头对女友说:「拜託你有点同情心,就当是做善事行不行?不要再吵了,我刚叫了披萨,三个人一起吃吧。」
那傢伙满脸歉意,跟我气嘟嘟的女友再三保证找到房子一定马上离开,甚至表示愿意付一点住宿费给我们,结果当然被我拒绝了。
但刚才女友吵闹到让我想封住她的嘴这件事让我有了灵感,当我跟那傢伙去上课,我让他贴一块胶布在嘴上,只有吃饭喝东西跟下课时间才可撕下,而为了顾及观感,我又给他一个口罩戴着。
结果效果还算不错,虽然他还是会在听到关键句时在课堂上突然站起来举手,但因为嘴巴被封住所以音量不至于吓到人,而我要他今后都坐最后一排的位子,这样给人造成困扰的机会也会降低许多。
儘管这对他的人际关係没什么帮助,但他还是非常高兴可以看到成果,只是这样封死他的嘴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建议他考虑去看个心理医生,结果他说他早看过了,却没有什么效果。
「没关係啦,只要可以不再吓到人,我就心满意足了。」他感激不已,「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大好人。」
其实这傢伙也不是真有那么傻,虽然他天兵,却因为这种经验让他从小就很懂得看人脸色。住我家的这段期间,他每天都会买宵夜给我女友,还会帮她修电脑、做报告,帮我们倒垃圾洗厕所。
于是我女友终于不再对他反感,当那傢伙在租屋网找到不错的房子,开心地把照片拿给我们看,我女友还会告诉他那间坪数太小装潢太丑千万不要住,甚至自告奋勇帮他找房子,结果找了一个月都还没有找到。
那傢伙不只一次告诉我,他很高兴可以有我这样的朋友,也觉得我很厉害,居然大一就和女友同居;明明同年纪,我却能比他承担更多的事情,说有我这朋友让他觉得很骄傲,而且很有安全感,希望可以永远跟我这样要好下去??然后说着说着就哽咽,哗啦啦的哭了。
虽然他爱哭的个性有点麻烦,可是若忽略心里的某种预感,其实我很高兴听到他这些话。和他相处的这段期间,我发现他对我越来越放得开;跟我坐在一起上课的时候,也慢慢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仓皇紧张。
儘管我其实也很高兴,然而那份一直存在的不对劲预感,最终还是成真了。
当这傢伙和我们同居了三个月,某日我提早打完工回家,打开房门,就看见女友上半身赤裸,像条蛇一样缠在这傢伙身上。
他脸色惊慌惨白,看起来吓坏了,我女友也吓得马上跑回自己房间,半个小时后背着行李袋出来,闷声说:「这些我先带走,剩下的东西我之后再回来搬。」
我早就感觉到女友渐渐喜欢上这傢伙,之前口口声声说要帮他找房子,却迟迟没找着也是这个原因。
也许是他这阵子的殷勤让她不小心动了心,开始不想让他离开。我明明早就察觉到,却选择不戳破,只是默默看着接下来会怎么样?而这种结果我虽然也早预料到,但是亲眼撞见这种景象,心里还是挺震撼的。
这傢伙直到拿着行李站在我面前,都还是哭哭啼啼的。他不停对我九十度鞠躬道歉,说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是他害我们变成这样,不但给我造成困扰,甚至还撕裂了我跟女友的感情,他没资格再住在这里,更没有资格再当我的朋友。
我一边抽菸一边冷冷望他,等他接着开始对我辩解,把责任全推给我女友,说是我女友单方面想勾引他,他其实是无辜的。可是我迟迟没等到他这么说,只听他拚命说是自己的错,是他对不起我。
这个奇怪、天兵、爱哭,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拥有什么幸运的傢伙。
我把菸捻熄,要他抬头,在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时候朝他脸上挥了一拳,一秒将他打倒在地。他狼狈地爬了起来,明明痛得要死,却也不吭一声,只是再对我深深鞠躬,就拉着行李转身打开大门。
我双手环抱胸前,靠在门边看着他逐渐走远的孤单背影,赫然一声令下:「叫到名字就回答!」
他倏地定格,宛如木头人动也不动,可是他没有喊出「有」,也没有再举起手。
「你这王八蛋,病早就好了,不讲一声就想落跑啊?」
他慢吞吞的回头,一脸错愕,「??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走过去巴他的头,「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呆?几个礼拜前我就发现了,也知道你到后面是用演的,你是怕我知道后就不会再关心你了吧?直接老实讲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有事,是会要了你的命吗?害羞个屁啊?还有,你现在若跑掉,以后谁跟我分摊房租?你知不知道这间房的租金有多贵?真当我是无敌铁金刚,什么事都扛得来啊?」
他呆呆听完,眼睛的水龙头又被开啟。
我嘖了一声,将不停低头啜泣的他拖回屋里。这个奇怪、天兵、爱哭、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拥有什么幸运、很会惹火人却又让人无法丢下不管的呆子,曾几何时,终于开始不再害怕自己的名字。
这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