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影山受了伤,就必须把他装入睡袋,用船形雪橇运下来。在单身一人都难以行动的湿雪上,要把受伤者运下来,而且还必须尽量减少震动,其困难的程度简直无法想象。
冬季救援的惯例是一只船形雪橇跟八个人,在前面拉的两人;在后尾刹闸,把舵的两人;左右各一人;一人领路;还有一人挑着这群人的东西。另外还需要四、五个人踏雪开道。
在攀越坡度很大的陡坡时,救援队员们也要冒着生命危险。为了不使船形雪橇滑落山谷,有两个人在齐胸深的雪里,从侧面支撑着雪橇。前面、后头的人自不必说,就连领路的和搬运工也要上来帮忙,一步一颤地通过险路。稍一疏忽,救援队就会和遇难者一起滚落山涧。即使在零下十几度的酷寒中,队员们也都是大汗淋漓。
而且,这还是天气平和时的情景。若是风雪交加,就更为困难了。有时,顶着风站都站不住,只得背着风雪缩成一团,船形雪橇上的雪刚一扫掉就又积了起来,甚至把受伤者埋在雪里。
“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熊耳有些焦躁地说。老天倒还帮忙,天气一直不错,但救援队却受阻于湿雪,进展缓慢。
他们准备顺着两山间的浅谷到达山脊,然后沿树林带中的夏季登山路一口气登上山顶。这条路线见不到阳光,积雪更多了。但雪还没化,登山钉鞋踩上去很牢靠。于是,他们在防陷藤圈下又穿上了登山钉鞋,专心致志地急速鱼贯前行。走在上面的人的脚在后面的人眼前摆动着。
因为破雪前进费了不少时间,他们登上山脊时,比熊耳预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
“弄不好我们今天就下不到樽岩的小屋里了。”熊耳看着手表,面对展现在眼前的K岳双耳峰全景,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樽岩的山中小屋位于赤杭山脊和纵贯主峰的山路的交叉点上,到主峰约需三小时。它既是攀登K岳的理想基地,也是纵贯附近山脉通路上的重要宿营地。
按照熊耳的计划,遇难者不论是死是活都要先弄到樽岩的小屋里,然后再进行妥善处理。他们不能把医生请到山顶,也无法预料遇难者处于什么状态,因此,当务之急是尽快到达现场。
“要花四个小时才能到达现场。”真柄看着手表,火上加油地对熊耳说。
“到樽岩的小屋还要两小时,我们最快也得在五小时后才能到达北峰。要在途中露营可就讨厌了。”
熊耳额头上叠起了皱纹。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熊耳发愣地说。
“还是去吧,人家等着咱们救命呢。”真柄后面的话好象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山风骤起,隔着山谷耸立在眼前的东南山脊上飞起一片雪烟。洁白的雪烟向蓝得发暗的碧空卷去,虽然没有冬季的气势,也使人感到高山的威严。
三
下午三时许,救援队到达北峰。从奥村田登到这里,就是夏天也要花十个小时左右,但他们只用了九个小时就赶到了,不愧是职业山岳巡逻队的速度。
他们毫不费力地很快发现了遇难者。他倒在靠近山顶的伏松带尽头的圆形小雪地边上,已经被雪埋了一半。
“他死了……”最先跑过去的队员喊道。
“果然没救了吗?”
失望笼罩着每一个人。虽然也需运回已经还原为“物质”的尸体,比救出受伤者要轻松得多,但却失去了救人一命的劲头。一般人是不知道救援队员把尸体送交遇难者家属时的痛苦的。
当遇难者的家属把一线希望寄托于救援队,焦急地盼望着他们归来时,他们却用死尸无情地毁灭了家属们的希望。这时,他们痛苦地感到,遇难者的不幸身亡好象应该归罪于自己似的。
不管救出受伤者的工作多么危险和艰苦,他们也希望带回生还的人。
“别动他!”
熊耳告诫队员们。遇难身亡是属于“非正常死亡”。所谓“非正常死亡”有三种情况:一、可以确认是被害身亡;二、显然不存在犯罪的因素;三、怀疑死因是由于被害。登山遇难几乎都是第二种情况,按照处理尸体规定,只要辨认一下死者是谁就行了。而第一种和第三种情况,救援队则必须马上代理验尸和检查。
死于这种地方估计不会是被害,但处理非正常死亡的尸体还是要慎重从事。
救援队是由警察和当地山岳会员组成的“混成部队”。警察具有的那种对于非正常死亡尸体的职业意识,一般队员是很淡薄的。
熊耳在接触死者的身体之前,先从各个角度拍下了照片。这是作为警察兼救援者的处理方法。
死者下半身埋在小雪地边上,头朝顶峰方向俯卧着。现场距顶峰还有三十米左右的距离。看样子,他是在好不容易结束了艰苦卓绝的攀登,刚刚松一口气时,不小心陷入了松软的雪窝中,就这样气绝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