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人似乎放松了一点,能够想象的出他现在带着笑意的脸庞:“那就好,再过几天,最迟不过一周,你等我。”岑蓝重重的点了下头,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是这跟爱他一样,已经成了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直到岑蓝的手机快没电了才匆匆告了别。
刚挂了电话,顾卿恒的脸色阴郁的像是裹了层瘴气,收起了原先温和的语气,冷着声音喝道:“给我查清楚昨天晚上那老鬼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查不到你们都直接给我跳进钱塘江里!”一声令下,屋里几个站的笔直的男人后背密密麻麻的挂了一层冷汗,门对面的沙发上闲闲的坐着个高个的男人,看着顾卿恒发火的样子,表情三分戏虐,三分认真:“看不出来你这般紧张,既然这样,当初何必推她出去做幌子。”
顾卿恒的眉间化不开的阴云,撇了那男人一眼,冷哼一声:“苏志勋你别得意,以后总有女人收了你。”高个男人轻笑一声,眼中带着一抹狠厉之色:“女人什么的我可不在乎,关键是这次,收不收的了那老鬼。”两人目光一对视,各自心里都有了打算。
苏志勋不动神色的走到了门外,话到了嘴边又死死的压了回去。消息其实早就到了,昨晚上哨岗的线人传回消息那边又有了动作,后来岑蓝进了‘夜中夜’一晚上没出来,今早钱家亲自来接人。前后一联系,他的心沉了几分,顾卿恒这个人他比谁都了解,这次他情愿跟顾家长辈起了冲突,也要执意把恒明大权交给一个毫无相关的女人,这一份信任,相当于在战场上将自己的底牌捏到了旁人手里。这次,胜了那老鬼是皆大欢喜,倘若一步行差踏错,那么别说是九死一生,简直是十死无生。
思量到此,苏志勋更是咬紧了口风,踟蹰间他回头看了顾卿恒一眼,这个时段的阳光,还没那般的灼人眼,透过了百叶窗后细碎的光线洒在了实木的地板上,光晕一圈连着一圈。坐在靠椅上的男人,低着头,一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顾卿恒心中思绪杂乱,冥冥中却想起年幼时候祖母环抱着他,低声细语,一句句的念着《圣经》上的训导:“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一双眸子闪过清亮的神采,他望着窗外柔波徐徐的湖水,语气笃定着:“等我,岑蓝。”
岑蓝窝在自家的小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老父亲烧好了饭菜来叫门她才迷迷糊糊的起了床。身上的酸麻一阵接着一阵,她心烦意乱的找了件睡衣出来,又匆匆忙忙的跑到了浴室洗澡。
“你这丫头,吃了饭再折腾也来得及,你看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岑父在浴室外喊了几声,见她不理会也只能作罢。岑蓝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一下子淋到了冰凉的皮肤上,她往身上抹了两遍的沐浴乳,又拿了扎实的丝瓜瓤狠狠的揉搓起来。没搓几下,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就泛起了血丝,她还不罢休,一遍遍的反复折腾着,直到最后热水淋了上去都有了麻麻的刺痛感,她的眼泪才顺着水珠一同滚落下来,身子慢慢蜷缩成了一团,岑蓝蹲在浴室里,哭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在浴室里窝了大半个小时,直到热水器里的热水都变凉了,才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上了饭桌她的眼圈还整个儿红肿着,岑父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但也没多往心里去,无非也就是年轻人绊个嘴,过不了三天就又会和好了。
吃过了晚饭他又跟往常一样,一个人跑到了大楼的天台上侍弄菜园子。岑蓝收拾了碗筷,看着老父亲兴高采烈的忙上忙下,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爸,你在忙什么呢。”岑父憨厚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也没什么,就是人老了闲不住,搬了点土到天台上,种了些菜苗,过些日子就能吃了。”他越说兴致越高,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拉过岑蓝的手就往外走:“来来,姑娘,你也来看看。”
岑蓝随着父亲走到了楼顶,天台上的风有些大,靠右的一侧整整齐齐的堆放着一排番茄盆栽,红红绿绿的小果子摇晃着胖乎乎的身躯,小模样看着分外讨喜。盆栽边上开了一小块的土地,仔仔细细的用红砖围了个边。土层不厚,大约能种写辣椒,小白菜之类时兴蔬果,可是岑父却很是骄傲,拉着岑蓝兴奋的说:“你别小瞧了这些,已经收了一回了,给楼下的几户邻居都送去了,大家都说不错。”
岑蓝脸上浮起几分笑意,环顾了一圈,却发现天台东面放了不少空瓶子,易拉罐,她疑惑着问道:“爸,这些瓶子是谁放到这儿的,物业也不好好整理,太占位置了。”岑父被女儿这么一说,长满了皱纹的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也没要紧的,这些瓶子都是我捡回来的。”
看着女儿狐疑的神色,他有立马接了一句:“上次我看见老马牵着孙子遛弯,那小东西偏偏要吃超市的冰棒,结果老马口袋里没个半毛钱,只能看着小娃娃哭的嗷嗷叫。”岑父觑着眼看了岑蓝一眼,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这不是又没退休工资,平时看病还得花钱,没事看见这些瓶瓶罐罐,卖了也值点钱,以后带着我孙子出去,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买什么!”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顺带着开始教育起女儿:“可不是爸爸说你,我同意你跟小顾,那是看着他人不错,我们老岑家不缺钱,不贪图别人的东西。姑娘你要是不痛快,直接踹了他,咱们闺女这么好,不怕找不到好人家。”
岑蓝的眼圈红了又红,不敢直接看着老父亲的目光,立马转过了身,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爸,看你都扯到哪儿了。”自小她的家境只能算是一般,大学那会她瘦的可怜,岑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次都给她买好了红枣桂圆寄到学校,每次都是脆脆甜甜的特级红枣,岑蓝不知道哪里盛产大枣,但是她知道,父亲对她的心,盛产很多很多的爱。
幸好还有爸爸在,岑蓝庆幸,这个逐渐年迈的老人,他的一生都在为自己谋划。如果说,他还有什么心愿,那么唯一的一个,一定是希望这一生能够有小女儿承欢膝下,共享天伦。岑蓝抹了抹眼角,转过身来环住老父亲的肩,心里暗暗许诺,这一生自己给不起太多承诺,但是这一个,即使倾其所有,她也会努力做到。多少人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想用最朴素的方式去爱自己的爸爸。
“晚上风大,爸我们早点下楼吧。”她紧了紧环在父亲肩头的手,口气里带着几分撒娇。岑父轻弹了几下身上的尘土,应道:“哎,那我们早些下去,这把老骨头还真不经使唤了。”岑蓝笑了笑,搀着老父亲,慢慢的往家里走。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在门前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岑蓝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那边的声音早就嚷嚷开了:“你躲哪儿去了,手机也关机,人也不见踪影,丢了个烂摊子,还指望全我一个人扛了啊?”陈茜瑶翻了个大白眼,还没走到跟前就开始数落起来。
等走的近了,看见岑父也在身边,泼辣惯了的她有几分不好意思,红着脸问候了一声。岑父知道两个孩子感情深,笑眯眯的打趣了几句,也没多掺和两人的谈话。陈茜瑶使了个颜色给岑蓝,进了屋之后就直接回了小房间说起话来。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公司也没你人影,司机都快找疯了。”她心里不痛快,说话的语气又急又呛,“别告诉我你临阵退缩了,那姐第一个翻脸不认人,不认你这样的软骨头!”
岑蓝心里说不出的委屈,本来言辞上就差了陈茜瑶不止一个档次,现在被她咄咄逼人的一问,有苦难言,只是眼泪一味的流着。陈茜瑶看着有些不大对劲,没人比自己更了解眼前这个流着眼泪的傻女人了,这会儿要不是真出了岔子,她不会这般的没分寸。
“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上出什么事了?”陈茜瑶放缓了语气,有些紧张的问道。岑蓝这一天也算是哭够了,现在思绪倒也清楚了几分,对着自己好友关切的目光,她踟蹰了一会,目光漂移不定。“有事你瞒着全天下也不能瞒着我,岑蓝,你看着我说出来。”陈茜瑶拽住她的胳膊,眼神坚定锐利。岑蓝茫然着,过了半响,才虚脱的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