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琛说完已经退了出去,清欢翻个身睡到了里面,正好与他调换了位置。
穆云琛躺在清欢睡过的地方,那锦被寒凉一片,丝毫不像有人躺过那么久。
清欢累了,缩在暖和的地方很快就睡着了。
“郡主,先别睡,还未枕……”穆云琛想说未枕颈枕明日肩颈要不舒服,但他话未说完清欢已经呼吸均匀的睡沉了。
因为换了位置,他望着自己颈下那只通透珍贵却冰冷坚硬的玉枕暗下眼眸。
穆云琛极轻柔的托起清欢的侧颜,将自己的左臂垫在她颈下,而后自己躺在了那只凉意袭人的玉枕上。这一躺下去穆云琛就理解了清欢当初的不适,这根本不是暖玉,就是最贵重的翠玉,寒凉的一躺下就是一个机灵,恨不能什么睡意都没了,况且那玉枕质地坚硬,乍一睡上去仿佛能把人的骨头搁出一个坑。
这一夜清欢睡得很好,清早醒来睁开眼看到闭着眼睛的穆云琛,怔了片刻就笑了。她悄咪咪的从锦被下面伸出手,刚想去戳一下穆云琛挺翘的鼻尖,便听到穆云琛启唇道:“郡主醒了。”
“噫,你又没睁眼怎么知道?”清欢奇道。
“郡主一睁眼我就醒了。”穆云琛水杏眸睁开一线,微微侧头看着精神抖擞脸色上佳的清欢,微微一笑,一时间也就不觉得多累了。
清欢细细的看他白净的脸,见那双惹人的水杏眼下面已显出几许乌青,她竟然不地道的笑了:“我的九公子,这是一夜没睡好呀。”
穆云琛闭目一笑道:“这玉枕当真不是什么人都枕的了。”
清欢笑出声,翻身用双手揽住他颀长的脖颈,侧脸贴着他胸口道:“这玉枕是你的了,我昨天不是说送给你了么。”
穆云琛身体微僵,抿了下唇道:“郡主不可,这是家主之物……”
“没别的意思,就是个枕头而已,我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可以用。”清欢说话间已经撑起上身,舒展着身体道,“起来了~~~”
穆云琛原本还想拒绝,但听清欢说玉枕是一对,心里就默然的应了下来。清欢起床他也不好再躺着,起身一动胳膊,忍不住就“嘶”了一声。
他左臂被清欢枕了一夜已无知觉,这一动全麻了,牵着肩后的伤,感觉真是酸爽的厉害。
“怎么了?叫我看看?”清欢懒腰伸到一半赶紧拉回来看他。
穆云琛勉强躲开道:“不碍事。”
清欢不答,按着他的肩膀执意拉开他的中衣和里衣,见他后肩上的伤口似乎开了一些,不禁蹙起眉心。
“真的没事,比在家时好的多,不劳郡主挂心。”穆云琛拉起了肩上的衣服,偏过头,耳垂微红,他低声道,“郡主唤人洗漱吧,我出去了。”
清欢犹可,穆云琛却不愿让别人瞧见自己衣衫不整,他说着已经按住麻痛的手臂退了出去,不消片刻就听到侍女们进去伺候清欢洗漱的声音。
自那日起清欢再没让他去暖过床,倒是见了面先要问问他伤势如何。其实在宇文家有上好的大夫照顾,穆云琛又用着最好的伤药,伤口自然好得很快,过了五六日已经重新结痂,七八日时已经见得大好,只是彼时新肉生出,显得肩上那篆体的“清欢”二字更加清晰。
清欢依旧忙着西南的边事,但比先前那段时日好些,不过一入冬宫中也开始准备祭冬神的节庆,各宫的皇妃、太妃也要打点,虽然有兮姌操心,但清欢作为家主还要去宫里露个脸,那自然就是另一番忙活了。
忙着忙着时间过得也快,眼看国子监放榜的日子快到了,清欢笃定穆云琛榜上有名,张罗着要给他在家办一场家宴,庆贺他顺利考入。穆云琛在家里即便是中举也只有姨娘和穆云瑛这个小弟为他高兴,况且那时姨娘身体不好还病着,只有小十送了礼物给他,其他也就没什么了。似清欢这样提前两天就变着花样准备,翻着菜单从凉菜主菜到汤羹点心都一道一道的亲自选,穆云琛是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但即便嘴上说不必麻烦,心里也真的高兴。
这日下午穆云琛在耳室里练字,忽然听到寝室开门的声音,然后清欢穿着一身洋红色绣玉兰花的雪冬裙,小鹿皮靴蹬蹬,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我给你送的礼到了呢!”清欢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撑在书案的另一头高高兴兴的说。
穆云琛写着字浅浅一笑道:“郡主且坐坐,我练完这一张陪郡主说话。”
清欢见他写字认真,凑过去单手支腮看着他的字道:“练的谁的帖子?叫我瞧瞧。”
穆云琛侧身给她让出一片地方,笔下不停继续写。
清欢露头一看就怔住了,喃喃道:“这么巧,你也练颜真卿……”
穆云琛手腕用力,笔下的字迹十分工整美观,他道:“郡主的字里也有颜体的筋骨。”
清欢看着《多宝塔碑》的颜体字迹,有些走神,半晌才垂下桃花眼低声道:“我爹以前就写颜真卿的颜体,他写字特别好看。”
往日清欢没少提过已故的父母兄弟,但神情并无二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提到父亲时露出伤感的表情。
穆云琛站着看不到清欢的表情,他仍是温润的问:“郡主日后还打算继续练颜体吗?”
清欢随意笑了一声道:“还练什么,当初年纪小,觉得我爹写字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缠着他给我写帖子练,可惜他只写了一本入门,就……哎,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