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第七日终于渡过了碧海,回首望去,碧海如同一块巨大的翡翠,缓缓的流淌着淡雅的色彩,微笑着转过身,身旁的修罗同样的满面欣喜,她压低了声音,悄悄的告诉昕儿还要多久才能回到孤峰。
听上去,修罗每每谈到孤峰,都用一种矛盾的语气,似乎既憧憬,又恐惧,究竟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离开碧海之后,两旁的景物有了极大的改变,无论是树木还是花草,与中土都有明显的区别,这里的树木和花木都特别的高大,花朵异样的艳丽,花朵之上如同荡漾着荧光。
每当马车飞快的驰过,便有成群的蝴蝶惊起,在空中翩翩飞舞,每当这个时候,修罗总是兴奋莫明,她的眼中闪烁着逼人的光芒,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吗?昕儿疑惑的想,她觉得自己从未如修罗般有过这般强烈的期待,因为自己没有家。
不知为什么,从前每每想到家,总是觉得莫明的心酸,可是此时,心里却异样平静,仿佛碧海一般,波澜不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似乎从那个奇异的梦中清醒过后,自己就不再觉得悲哀。
为什么呢?昕儿这般问自己,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可是怎样也无法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一个人?还是一件事?抑或是一种情感?可是娘、原祺哥哥、凤妈妈、小可、了然大师……,所有的人都在记忆里来来回回,没有片刻的忘怀,究竟自己忘了什么呢?
“修罗,我曾经向你提起过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是我现在从不曾提及的吗?”昕儿期待的盯着修罗,她满面春花般的笑,“你曾经听我提起过吗?
“没有,”修罗目不转睛的回视着昕儿的疑惑,坚定不移,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没有。”
直到昕儿垂下首,修罗在心里为自己的谎言快速的忏悔,对于她而言,忘记那个男子便是最大的幸福吧!这些时日,她再未在梦中哭泣,有的,只有盛放的微笑,每一重,都令人觉得那般的温暖。
马车路过无数的村庄,但从未进过任何一个村庄,每当有村民发现这奇怪的车队,总是竭尽所能的避开,如同遭遇毒蛇猛兽一般,但每个清晨,总会发现道旁放满了食物和清水,放在用树皮编成的篓里。
那些食物怪异而鲜美,烤熟的鸟儿腹中有小小的蛋,浓香扑鼻,“修罗,这是什么鸟儿?”
“这是凤尾雀,”修罗小心翼翼的用银刀将蛋切开,然后微笑的将蛋送到昕儿碟中,“是南荒特有的野鸟儿,每当稻谷成熟时,它们成群结队的啄食谷子,村民们捕捉它们之后,会挂在屋里的烟囱下,过了一个冬季,它们就变成了美味佳肴。”
“这个是什么鸟儿的蛋,这般小,”昕儿拈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将蛋送进口中,慢慢咀嚼,从未想过,食物的美味竟然能够令人心花怒放,从而忘记所有的悲哀。
“不是鸟儿的蛋,”回答的却是息衍,转过身,他已沉默的坐在窗旁,面容憔悴,仿佛许久没有安睡一般,“那是碧海中马鱼的鱼籽。”
这一路来,息衍总是神出鬼没,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他出现在你面前,令人惊诧不已,此刻他嘴角微微含着一丝笑,令他精美的面容有一种孩子般顽皮的气质,“这个鱼籽很鲜美,但寒气过重,不能多用。”
沉默着用了两粒鱼籽,果然满口鲜香,息衍大口的将凤尾雀送进口中,仿佛饿得久了,狼吞虎咽,他的神情和顾原祺那般像,在随顾原祺去太原的路上,因为食物稀少,每每找到食物,他总是让自己先用,在用剩余的食物时,他总是异样专注,狼吞虎咽。
想到从前的时光,不知不觉间,眼泪慢慢涌进眼眶,忙转过首,看着窗外的风景,将眼泪一点一点逼回去。
“昕儿,”大口喝完水的息衍缓缓躺了下来,他眨动着眼睛,“我能在这儿休息片刻吗?”
话未说完,他已陷入沉睡,看着他的脸,昕儿第一次看到一丝不易觉察的惊惧,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吗?
看他睡在车地,昕儿微微皱眉,手中的绢带飞出,托着他到了床榻之上躺下,然后再取薄被小心的盖在他身上。
息衍睡得很沉,心无旁鹜,不知在做什么梦,即使在梦中,他也紧紧的蹙着眉,眉心紧锁,他在怕什么呢?是不老不死漫长的生命吗?他在担忧那望不到边际的生命之中以何为继吗?究竟不老不死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