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之畔,一个长身玉立高冠博带,眉目间清华如月下之海的少年笑吟吟向我们迎来——正是小违了几日的东海二太子敖诘。“听闻今日公主献舞,如此奇观小龙怎可缺席。不知公主何在?”
我和安初各往旁边让了一步,把藏在我俩身后的暮暮露了出来。我看到敖诘的眼眸瞬间明亮,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他咳嗽了一声,不自然地左右四顾。
然与敖诘想比,暮暮的反映更让我不敢置信。她再淑女也没有的蜷了首,抬手以宽大的衣袖微微遮了脸,那神情,那举止,分明是害羞!我再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暮暮害羞!
“啊;公主今日这打扮,倒也,倒也挺像个女子的。”敖诘在起初的失神后恢复了常态。他身为东海龙族,什么样的美人不曾见过,不过是被暮暮与平时大不同的装束一时震惊罢了。然我听了这话却很不受用。什么叫挺像个女子。我的暮暮,本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这龙二,真是没眼光。
难得暮暮竟没和他斗嘴,只沉默地向他行了一礼,越过他入了席位。
这敖诘倒有些愕然:“不过换了身衣服,怎么人也像换了个似的?我倒不信了,你尽管装”追过去挨着她坐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她。
“暮暮,听说你要跳舞,我就一直盼着今天。你等会好好跳啊,千万别让哥笑掉大牙。”
“嗯。”
“其实就算跳不好也没什么。不过你一定要按捺好性子,别一怒之下把笑你的人全灭了口,那影响就不好了。”
“唔。”
“听说你要跳的那支舞叫做魅生?我在想是不是搞错了,依着你的性子,该叫杀生才对。”
暮暮摇摇头
敖诘一脸的郁郁不畅之色。
我想暮暮许是因为要跳这舞心中不高兴,故而懒怠说话。
排在暮暮前面献舞的有天族某个神君的女儿,妖族的一方妖主,东海城主的一个侄女。那舞跳的一个赛一个的婀娜多姿,场边围了几重的年轻儿郎们的喝彩声也是一阵赛过一阵。
我们坐的位置并不显眼,前面也还坐了别的人,但第一支舞的时候那神君女儿的一只凤钗正正刺进了面前案上的蜜桃中,第二支舞时那妖主的水袖矫若游龙地在面前扫过,第三支舞城主侄女的手帕晃晃悠悠从空中落下,竟没一时安静。我拍拍还在专心研究暮暮的敖诘:“你再不看下这些姑娘,她们的眼刀子就要把暮暮戳出洞来啦。”
暮暮倒是眼观鼻鼻观心镇定的很。
终于轮到了她上场。司仪方一通报她的名字,人群立刻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围观的儿郎们大多神色激动,目光崇拜。我疑惑地凝神细听,听到有人讲:“讲武堂夫子日日提及,今天总算能见到本尊了,那面具下面真的丑如罗刹?”“临时抱佛脚看了那段影像一晚上,将将通过了考试。”“也无需跳什么舞了,就将她战青蛟的那一段枪法练一遍给咱们看就好。”
我紧紧握了暮暮的手,目光凶狠:“一、定、要、跳、好!!”
暮暮什么话也没说,起身向场地中央走去,我只看到一颗大大的汗滴从她鬓角流下。
暮暮在场地中央站好,狭长的凤目一轮,扫过诸人,那喧哗声立刻沉寂了下去。她弯腰做了个魅生的起手式,那姿势,那眼神,那感觉,正的不能再正了。我悬着的心放下两分来。安初取了笛子,亲自为她伴奏。
笛声缠绵,红衣翻飞。暮暮腰肢轻软,媚眼如丝。转眸浅笑,扬袖转指间,丝丝魅惑湍湍流淌。先是若隐若现,轻如云雾将人挑逗,不知不觉间,已惑的惊心动魄,让人再逃离不得。笛声骤然高拔,梨花纷飞如雨,舞动的红衣如夕照染云。有一种炽烈从她的身体深处烧起,烧至她的指尖发梢,烧至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眉间心上。舞到最烈之处,那魅惑,那炽烈反而不见,飘忽的暮暮如梦似幻,美好如最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存在。
安初于乐舞一项上小有心得,然此时她吹奏的曲子的水平无论如何追不上那舞的境界。待到伴奏完毕,她手一松,玉笛摔落地上成了两截。
我久久没有从这一舞中反过神来。场边众儿郎也是。直到暮暮飞身而去,消失在梨花深处,排山倒海的欢呼才再次响彻天际。自然,意味已经不同。
敖诘傻傻问我:“这真是我认识的那个暮暮?”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再见任词
“饮将鲜血代胭脂,抛却兵符弄管弦。爱情频道风流最是奇女子,一魅夺尽三千色。什么狗屁不通的。”龙吾把那锦绣为封金丝为线的信笺扔回桌上,摇头叹息:“我不过小离开了几日,公主就从人人谈之色变的女战尊变成了风华绝代的奇女子,这世间种种,委实是变幻莫测不可捉摸。”
“却也名符其实。那一曲魅生之后,再无魅生。”龙二太子敖诘目光灼灼看了暮暮道。
“呵呵,雕虫小技,不值什么,不值什么。”暮暮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不禁向她丢了一个鄙夷的目光。
那日暮暮一舞魅倒苍生,我却起了疑惑。形倒也罢了,那神韵,暮暮就算再练个万儿八千年也绝练不出来的——这无关乎勤奋,乃是内涵问题。回了迎宾馆我略一盘问便问了出来,竟是诸次化作暮暮模样跳的那舞——暮暮倒肯下血本,割了手腕接了一碗血涂遍诸次浑身上下,令我察觉不出气息有异。暮暮还埋怨诸次不懂得把握分寸,过犹不及,我看着他只觉的老天不长眼:一个男人,赋予他这么高的舞蹈天赋做什么,真真浪费之极。
但是凭借着这一舞,暮暮总算是摆脱了彪悍恶名。短短两三天时间就收到了面前这足有两尺高的情书与三尺高的请柬,我心甚慰。
作为交换条件的,自然是暮暮要救出那乐游。我不止一次见暮暮向诸次保证:“只要那乐游没有在我出手之前被别人打死了,我就一定能把他救下来。你放宽心好了。”她良好的态度让我笃定,为了救出这乐游,诸次答应暮暮的条件绝对不止替舞这一件事。
我也曾问过诸次:“这乐游与你有何恩义,你这般不顾自身地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