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好钱纸后,林草草就不再和顾尧岑贫嘴,抿着嘴,一脸严肃地点了香,然后捧着香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当别的小朋友因为你们不在我身边,骂我是没人要的野种时,我恨你们;当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妈带着去游乐场玩时,我恨你们;当这些亲戚对我厌恶时,我恨你们……当我委屈,当我羡慕,当我嫉妒……我都恨你们。恨我的爸爸和妈妈为什么永远都不在我身边……”
林草草扯着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但是,如果你们能陪在我身边,让我能随时随地叫一声爸爸和妈妈,我就都原谅你们。这是我的秘密,我原想等着你们回来时,悄悄说给你们听。可是,你们也没有给我机会……”
说到这里,林草草的嘴巴颤动,哽咽让她无法再说出一个字,她微微仰起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深呼吸,情绪调整过来了之后,她才摸着墓碑上铭刻的几个大字继续道:“现在,我在这里把秘密说给你们听了,也原谅你们了,所以请去了另一个世界的你们,不要再牵挂我。”
“希望在新世界里,你们能有一个安稳的家,不要再日日东奔西走。我很好,我也有新生活,也有了新的爸爸和妈妈。新妈妈说,当年你们闺蜜决裂,是因为你偷偷喜欢的男人娶了新妈妈……妈妈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因为我和你曾经喜欢过的男人的女儿结婚了……”
顾尧岑在一旁听着她的碎碎念,一脸复杂,没忍住,在林草草的身边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才凑到林草草耳畔低声道:“你把妈妈的老底都揭了,不怕爸爸吃醋吗?”
林草草眨了下眼,睫毛上挂着的眼泪顺势掉落下来,她用袖子擦了一下,茫然又无辜的模样,明显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我说都说了,现在怎么办?”
果然还只是个懵懂的小孩子。
顾尧岑没有回她,握住了她的手,正面对着墓碑,这土葬的墓碑上不像公墓一样,在每块墓碑上都有逝者生前的照片,这墓碑上只有名字。
对她来说,长埋于此的人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但她却要用最亲近的称谓来称呼他们。
说实话,顾尧岑有些难以出口,努力了许久,才对着墓碑,艰涩地出了声:“爸爸,妈妈……”
她一开口,顾尧岑就明显感受到了林草草的手轻轻发颤,她偏头去看,“怎么了?”
“没什么。”林草草很快别过头,看着墓碑,“爸爸妈妈,你们听到了吗,刚才叫你们的就是那个人,那个和我结婚的人。她也很好,对我……也好。”
顾尧岑顿了顿,也跟着道:“请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草草的。”
林草草站起身来,把顾尧岑也拉起来,两人再次对着墓碑齐齐鞠了一躬。随即,林草草深吸一口气,虽然眼睛仍旧红红的,但表情却放松了许多,她对着墓碑努力扯出一个大笑脸,“爸爸妈妈,我要走了,在另一个世界的你们,请好好保重,我也会好好保重的。”
说完,她偏头朝顾尧岑笑了笑,“我们走吧。”
顾尧岑看了墓碑一眼,点了点头,“好。”
离开墓山前,林草草又找到了林有才,“伯父,我们就先回去了。”
林有才看了不远处的顾尧岑一眼,“你们连夜开车赶回来也确实辛苦,回去之后休息一下,吃了中饭再走吧。这次有林家另一支回来祭祖,来了很多人,你伯母刚刚打来电话,说他们把维也纳酒店都包了下来,等会咱们林姓都能去酒店吃饭。”
维也纳酒店是这个小县城里最高端的酒店了,但在这个小县城里,再高端的酒店楼层也不超过十层,宴会厅也摆不下四十张桌子,在她母老虎老婆的心目中,怕也是小家子气。
林草草并不想带着顾尧岑去凑这样的热闹,至于林家另一支,她倒是有些感兴趣的。去年林家祠堂花了八百万重修,摆了三天流水席,老一辈的人说了不少关于林家老祖宗的事,她也听了一耳朵的故事。
据说一百多年前,当时的林老太爷是个大地主老爷,娶得同是一位世家小姐,夫妻两人举案齐眉,也算一段佳话,唯一的遗憾是,夫人一直没有身孕。
后来有一回,林老太爷陪着夫人回家省亲,途中遇雨,在一农户家里落脚,农户瞧着他们气度不凡,又出手阔绰,于是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林老太爷和夫人对饮了个痛快,都喝醉了,农户有一个女儿,瞧着他们喝醉了,帮着丫环给他们安排房间,林老太爷喝醉了误把这姑娘当夫人,揽了一下她的身子。
酒醒后,这件事落到了夫人耳中,她瞧姑娘长相标致,还生地腰宽臀圆,一看就是个十分会生养的,问了姑娘和农户的意思后,就主动把姑娘抬进了林家。
姑娘入了林家之后,接连为林家生下了八个儿子,在生下第二个孩子时,夫人就抬了她的身份,府中的下人也不再称呼她为姨娘,而是一声二夫人,身份上算得平起平坐,但两位夫人并不像其他后宅一样,争风吃醋闹得鸡飞狗跳,两位夫人虽然同侍一夫,感情却好得如同嫡亲姐妹。
二夫人也懂得报恩,夫人迟迟不见生下孩子,她在怀上第二个孩子时,就同夫人建议,让这孩子以夫人的名义生下来。
夫人起初不愿,但林老太爷也觉得如此甚好,同意了。
夫人一生都没有生下孩子,但在外人的口中,却是林老太爷的两位夫人各生下了四个孩子。
再后来,二夫人和林老太爷相继过世,夫人做主,把他们合葬到了一起,而她死后,却并未与林老太爷他们葬在一块。
夫人死后,当时闹了瘟疫,八兄弟分了家,夫人和二夫人名下养大的孩子各成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