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此人,是烤红薯的一把毒手。
自他凭一己之力,险些将整个院子付之一炬后,卿衡之便承担起了为他烤红薯的重任。
但此时尚未入冬,红薯们个头都很磕碜。
云奚就拢着件宽大的袄,斜斜地靠在榻上,眼睛呲溜呲溜地盯着自家娘子窄瘦的腰线,还不忘对着磕碜红薯们指指点点,“卿郎,快把它放下,我怎么瞧着它会咬人。”
“这个长得好像人参哦,落地就喊爷爷那种。”
“天啦撸,其实它不是红薯,是个种子吧。”
…
云奚说着说着,没把卿衡之逗笑,把自己逗笑了。
他自顾自笑得灿烂,“若它们知道自己被这样说,肯定要哭着满地爬。”
卿衡之的嘴角轻轻翘起来,“奚奚,所以你要吃哪一个?”
心却重重地落下去。
云奚在床上昏睡多日,吃的少,睡得艰难,虽然也笑也说话,却少有这样无法无天指点江山的精气神。
卿衡之已经好久没见着这样的云奚,眼睛亮晶晶的,嘴唇红红的,英俊的眉眼中是灼灼的少年气。
这样的云奚,是合该走在大道上,意气风发的笑,然后被所有姑娘们追着撵着砸香囊的云奚。
却不该是躺在床上,一碗药喝一天,还要吐半碗出来的云奚。
…回光返照。
这四个字下意识地出现,就被卿衡之用尽全力狠狠地按下去咽下去。
而云奚还在叽里呱啦地挑,“要那两个圆的,长得好看点,总感觉吃了丑的肯定也会变丑。”
卿衡之喉结动了动,神色如常地将他选中的红薯拣出来,“你长成这样,吃什么都好看。”
云奚眸光微微闪烁,笑得呱唧呱唧的。
屋子里点着炉子,炭火通红,红薯埋下去不久,清甜的香味就一点一点渗出来。
不知何时,卿小白嗅着香,在门外汪汪呜呜地扒门。
自从云奚伤了肺,卿衡之就不再许卿小白进这个屋里玩了。
小狗暑天掉毛,从前不觉得,自躺在床上,随便嗅进点灰尘狗毛,云奚便能呛得惊天动地。
今日卿衡之也没打算让狗进门,云奚却道:“让它进来吧,咱们一家三口,我两怎么能吃独食。”
卿衡之稳住气息,平静开口,“…好,那让它吃你那份。”
卿小白便进来,只一段时间没见,它便长大了好长一截,想来,再放到街上,不会再有小孩不知天高地厚地撵它砸它。
但瞧着还是怂叽叽的,它察觉不出什么气氛的特别,只为看见云奚而兴奋,尾巴都摇出花了,卿小白不知道暗潮汹涌,但也敏锐地感觉卿衡之今日格外温柔,它围着炉子转了两圈,蹭完了云奚,还壮起胆子,去蹭了蹭卿衡之的脚。
红薯的香味愈发浓郁,卿衡之觉着差不多了,拿筷子拨出来,用巾帕擦去上面的炭,掰开了,递给云奚。
云奚伸手掰了一块,喂给卿小白。
然后啊呜一口,啃上去。
寻常人喜欢吃里面红红的薯肉,云奚每次却更喜欢吃皮,总觉得皮更软糯香甜,这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