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桃,你去看看,他走了没。”
月桃蹑手蹑脚地出去,转过屏风,回头对着明薇摇头。
还没走?!
明薇瞧了一眼窗外,夜已深沉,浓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汁。院子里廊檐下挂着的灯笼,发出微弱的萤光,在寒风里摇曳。
像是顷刻就会熄灭了。
明薇从浴房出来,转过屏风,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浴房坐落在案桌前看书的萧暨白。
他换了一套月白色的袖袍,墨发被玉冠绾起。一手执着书卷,一手随意地放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规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橘色的烛光洒在他身上,给他晕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一刻明薇听到了心里花开的声音,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乱,仿佛下一瞬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突然,“啪”地一声,烛火炸出了一个火花,明薇猛地清醒过来。
立马刹住了脚,羞恼地狠狠瞪了萧暨白一眼,快速转过身往内屋去了。
她才不要像以前那样,见到他就很不矜持地贴上去,厚着脸皮胡搅蛮缠。直到他冷脸喝叱,她才噘着嘴不情不愿地松手。
萧暨白抬起眼,目光在明薇落荒而逃的背影上凝了一瞬,又落回了书卷上。
夜色静谧,落针可闻。
明薇静静躺在床榻里侧,脑子里纷繁杂乱久久无法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忽地暗了下来,脚步声走近。昏暗中,一股强大的压迫力笼下来,明薇飞快地闭上眼,全身紧绷。
敏锐地觉察到,那道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有实质。
她双手紧张地揪紧被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寂静地,他似乎轻笑了一下。
明薇满心狐疑,正想要不要睁开眼看看。
那道目光移开了。床榻轻微摇晃了一下,外侧凹下去,一缕淡淡的熟悉的松柏冷香飘过来,萦绕在鼻间。
明薇暗暗长吁出一口气,随即,她又懊恼。
她为什么要紧张?她有什么好怕的?而且,他笑什么?
明薇又恼怒起来,气鼓鼓地睁开眼,扭头狠狠瞪向睡在外侧的男人。
他阖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很长,覆在眼睑下方。高挺的鼻梁像是一座耸立的山峰,薄唇微抿。白日里严丝合缝的领口,微微敞开,漏出漂亮优雅的锁骨。
明薇心脏突地一跳,急急移开目光。
这才发现他们虽躺在一张床榻上,中间却隔着宽大的距离,像是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
以往都是她装作睡着了,不动声色一点一点偷偷贴过去。他虽然冷着脸,却也没有将她推开。她以为,这三年,她慢慢捂热了他的心,他心里是有她的。
今日发生的事,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遮在眼前的纱雾,露出可怖的嶙峋。
甚至一些她曾经听到过的,那些她曾以为是捕风捉影的,关于他与明璃的那些过往……像泉水一般都咕噜咕噜全涌了上来。
明薇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痛,像是有谁用裹了布的棒槌在那鼓膜上狠狠地敲击。身上更是一会热一会冷,前一瞬还是置身在火炉,下一刻就落入了万丈冰窟。
她来不及思考已问出了口。
“郎君昨日彻夜未归,是与长姐在一起吗?”
萧暨白倏地睁开眼,微微上挑的凤眸,迸射出凌厉摄人的光芒。像是寒冬腊月里,当头浇下的一盆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