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说白了就是比谁心大,比谁更没心没肺,谁没心没肺谁就赢了。宗兰没他那么心大,自己受不了,只能自己起来帮袋袋换尿布,又瞥了一眼袋袋旁边那位,果然,睡得正香呢。换完尿布,又喂了奶,这才把孩子哄睡。
第二日,子墨醒来还道了一句:“孩子昨晚睡得挺稳啊,没醒过吧?”
宗兰:“……”
没醒你个头!
不是孩子们睡得稳,是你自己睡得稳。
日子一天天四平八稳地过下去,而这一日,却忽然传来陈老爷子病重的消息。
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吃晚饭,电话铃便响了起来,是鸢儿去接,说是陈家打来的,转给了老爷。只见老爷接起电话“嗯”“嗯”了几声,最后道了一句“好,我过去看看”,说完,便挂断电话,拿上外套,叫司机备车准备出门。
三太太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老爷道:“老陈吐血了,情况不大好,我过去看看。”
听到这一句,三太太也只是“哦”了一声。
大家谁都没在意,毕竟陈老爷子的病一直反反复复,这两年来,靠中药勉强吊着半条命,中间送了两回医院抢救,大家都以为陈老爷子应该不行了,没想到“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年轻时心机耍尽的陈老爷子,每一回都坚韧地吊着半条命,活着出了院,老爷子求生欲又强,差管家散尽家财四处求医、求良方,一直那么吊着半条命,大家便以为这一次也只是虚惊一场。
老爷也总是说:“那老陈命硬着呢,哪儿那么容易死。”
这回老爷去瞧了一眼,回来摇摇头道了一句:“不行了,估计活不过这两天了。”子墨和宗兰听了,也都没往心里去,回了屋该洗漱洗漱、该睡觉睡觉,总觉得姑父那命,还能再吊个三年五载。
子墨还说:“宗兰,我们晚上把兜兜、袋袋抱过来睡吧,我负责换尿布,你负责喂奶。”
宗兰道:“省省吧你,还你负责换尿布,想跟孩子睡,你自己到隔壁屋睡去,一沾枕头睡得跟头死猪似的,他俩哭,你能醒来看一眼我都谢天谢地了。”
子墨:“……”
宗兰睡眠浅,像是在凌晨三点,隐约听到正房电话铃刺耳地响了起来,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紧跟着,隔壁屋内的兜兜袋袋便惊醒,开始“嘤嘤嘤”地哭,过了一会儿,像是乳娘、王婆把孩子哄睡了,孩子才安静下来,宗兰便也翻了个身继续睡下。
正房点亮了灯,那灯一直亮了很久。
迷迷糊糊中,宗兰便已经意识到那位姑父或许是不行了。果然,第二日一早醒来,便听到陈老爷子病逝了的消息。
第52章
葬礼那一日,宗兰穿一件白旗袍,在旗袍外紧紧裹了一件黑风衣,系上腰带,死死挡住下身一朵略显不庄重的大大的青花瓷色绣花,戴了一顶黑色圆顶毡帽,又在左臂戴了一块黑布;圆顶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精巧的鼻尖,涂了淡颜色口红的红唇,和一只线条略显圆润的小小的下巴,来回看了几眼镜子,还是不大放心,又问了子墨一句:“这样可以吧?”
子墨看了一眼道:“可以。”
宗兰又问:“一会儿去了我要怎么做?”
毕竟第一次参加葬礼,这丧葬的礼仪,她可谓一窍不通。
子墨道:“你跟着我做就行了。”说着,伸出胳膊,懒懒把宗兰搂了过来,见宗兰过于郑重和紧张,便道,“没事儿,不用太紧张。”说着,长长的身子还往宗兰身上轻轻倚了一下。
子墨也是一身黑风衣,左臂戴孝。
准备好,便同老爷太太四个人分坐两辆车,前往陈家。
到了陈家,只见陈府牌匾上、游廊上,都挂满了白绫。
下人也一律穿白衣,且陈老爷子去世之前,下人们之间便传说,等老爷去世少爷要把这祖宅卖了,哪怕祖宅不卖,宅中下人也要遣散去大半,下人们脸色便也是凄凄哀哀。
陈老爷子朋友多,前来悼念的人也多,陈府门口陈来车往,游廊内不至拥挤,却也走满了人。一般都是夫妻同伴,女士挽着先生的手,子墨便也垂下头,低声道:“挽着我。”
宗兰心不在焉地挽住他胳膊,眼睛时不时往四处瞅,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躲在庭院角落,面对一棵海棠树抽抽嗒嗒,也不知是为什么而哭,被路过的婆子说了两句,这才擦了擦眼泪跑去干活儿。
宗兰便多打量了她两眼。
小脸、杏眼,整张脸还未长开,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便觉得挺有眼缘,让人喜欢。
只是一路人都赶着去悼念,宗兰也没别的心思,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走进灵堂,只见灵堂正中间挂了一幅陈老爷子大大的遗像,銮禧与銮禧媳妇披麻戴孝,立于两侧,老爷太太先走了进去,上了香,作揖行礼,之后便走向銮禧,叫他节哀顺变。
老爷太太行完礼,宗兰、子墨便也走到了灵堂前。宗兰看着子墨,子墨做什么,她便也跟着做什么,点了三炷香,三鞠躬,将香插入香米内,又对遗像磕了三个头。磕完,子墨把宗兰扶起,两人走向銮禧,表达自己的哀思。
銮禧依旧是那副让人摸不清、猜不透的深邃面孔,肃穆地立在一侧,从头到尾未掉过一滴泪。子墨这人则比较感性,道了一句:“姑父黄泉路上,一路走好。”说着,便鼻头一酸,掉了两滴眼泪。出了门,子墨抬头望天重重地“害!”了一声,对宗兰道:“小时候姑父还对我挺好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