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枝明明听到她们的声音,却无法给出回应,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雾,将她和朋友们隔开,将她们隔成两个世界。
后壳摔开了的手机,屏幕还坚强地亮着,是比如今的手机好了不知道多少的品质。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手机那头,雅臣的声音慌乱到声嘶力竭。
雪枝两眼无光地推开围在她身边的朋友们,用几乎是她最快的速度,跑出了网球场。
雪枝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知道她梦到的,是十二年前的全国高中女子网球决赛的前一天。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随着十二年前的自己的奔跑,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到周围的一切。
她看到自己慌乱地跑到校门口,无头苍蝇一样冲进马路中央,在周遭一片车主们的骂声中得到了一位好心的家长的帮助。
雪枝的脑海中蹦出姐姐的房间、收养证明、感冒、急性肺炎的字眼。她知道,那是十二年前的她在回想刚才接到的雅臣的电话。
哪怕雪枝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她的梦境。
哪怕梦中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一次。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十二年,她知道琉生最后没事。
可还她此时内心依然恐慌。
更不用说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的,十二年前的她。
雪枝能感受到酸胀的眼眶在发热发烫,温热的液体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渗进嘴里,是咸的。
雪枝能感受到唇上传来的刺痛感,那是十二年前的她在紧咬着唇控制自己不哭出声。
雪枝能感受到仿佛有巨石压在胸口,她需要竭尽全力才能抬起那块巨石,得到一点点呼吸的空气。
雪枝听到十二年前的她在无声地嘶吼:“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
可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她只能无力地靠在车后座的靠背上,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车顶,默默地调整着呼吸。
她需要呼吸,需要空气,需要为自己的脑袋提供更多的氧气,让她能冷静进行地思考。
可即便她冷静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她只是一个没用的高中生,不是医生,无法为琉生的治疗提供任何帮助。没有异能力,无法做到任何超越科学的事情。
送琉生去最好的医院,找最专业的医生,做最有效的治疗……这些她能想起来的事情,弟弟们都已经做到了最好。
可是琉生的病情仍然不受控制地恶化,被送进了icu,甚至在不久之前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雅臣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将电话打给了她。
可是打给她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过是个没用的、不负责任的姐姐,连弟弟病危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她甚至不敢想,雅臣将电话打给她,是不是害怕她会错过见琉生的最后一面?
雪枝看着十二年前的自己被愧疚和自责淹没,在恐慌与痛苦中挣扎,最后只能寄希望于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