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楼目送着王宝珍离去,似乎对她颇感兴趣。
小蝶吩咐人将行李都搬进来,又带着婢女们忙里忙外的收拾着,等她走到半橱前,正准备把衣裳放进去,却不由一声惊呼:“小姐,您看!”
打开衣橱,里面早已放满了衣裳。织锦,绫罗,绸缎……一件件精致,繁复,如霞弥漫,灿烂耀眼,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小蝶实在遮不住惊叹,掩了嘴说:“好多衣裳啊!”
不仅多,而且质地都是最上乘的,十分名贵。最关键的是,尺寸大小都刚刚好,全都是新做的,可见准备的十分精心。江小楼笑道:“果然是来对了,谢伯父对我一点都不小气,将来离开这里,带两件衣裳走都能开成衣铺了!”
她这话像是在开玩笑,却又仿佛是真的赞叹,一时屋子里的婢女们都有点弄不清,只把头低着,不敢答话。
谢夫人的花厅很安静,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一只雪白的猫儿卧在她的脚边,慵懒的卷着尾巴。她自己坐在雕刻着罗汉的梨花木榻上,低眉垂眼地念着经。案头焚着雅致檀香,谢康河在旁边已经坐了许久,一直静默不语。
谢夫人念完一段,这才抬起头望着他:“老爷,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谢康河笑了笑,声音里有些暖意:“昨天歇息的好吗?”
谢夫人微微一笑,神色平稳如水:“天天都是同一个时辰睡,很好。”
谢康河笑容顿了顿:“今天你见到小楼了,觉得她如何?”
谢夫人沉吟片刻,才慢慢说:“生得好,性情也好。比咱们家的小姐们都要强上几分。”
谢康河点头,面上欣慰:“这就好。”
谢夫人注意到他神色变化,心头一动:“老爷为何欲言又止?”
谢康河若有所思:“是这样的,小楼是我至交好友的女儿,她性情温柔,品行端庄,再加上当年这位好友对我有很大的恩德,哦,我曾经和你提过的那个故事,就和他有关系。得人恩,千年记,小楼如果许配给连城,是再合适不过的。”
谢夫人面色微微变了:“老爷,连城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长子。你我都是为了他好,这是一定的。只是有一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连城不是个容易受人摆布的,你若要为他娶妻,一定要他首肯,切不可勉强。”
谢康河轻轻皱起眉头:“我不会选错的,小楼会是一个宜室宜家的好姑娘。”
谢夫人面容萧萧:“不是江小姐的问题,而是连城个性与众不同……有一句话我曾经告诉过你,连城是所有孩子之中最有主见的,你虽然是他的父亲,他敬重你、信赖你,却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代替他做决定。”
“这是什么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老爷!”谢夫人打断了他,神色难得坚定,“连城这个孩子一直由我教导,他心正、讲道理,如果你说的对,他会顺着你、听你的话,这是他的孝顺。但如果你背着他,逆着他,完全不尊重他的意见,只怕他也不会太顺着你的。”
谢康河愣住:“难道我让他娶小楼,还委屈了他不成?”
对于谢康河而言,江小楼是恩人的女儿,又是美貌温柔的好孩子,不管她过去有什么遭遇,他都有照顾不周的责任。现在她无依无靠,他要代替江承天好好照顾她,又有什么不对?然而,照顾一个年轻的姑娘,总不能留着她一辈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让儿子好好疼惜、照料她,这就是谢康河报恩的方式,简单、直接。
他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连城的个性的确不是他能强求的,不由道:“他不行,还有老二和老三……”
“老爷,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要看看江姑娘的意思,不能自己一言堂,她喜欢谁,那个人也要愿意迎娶,你才能做主。否则,你做这个主,真是越俎代庖。”谢夫人寥然的眸子有提醒,慢慢说道。
谢康河心底不以为然,面上却道:“你说的也不错,这些话我都记住了。还有一件事,我得提前让你知道。”
王宝珍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声音。她停住脚步,听了一会儿,不由面色微变,紧接着又似乎听到谢康河在说:“……小楼人生磨难重重,屡屡遭遇不幸,我十分同情她,也理所当然代替她的父亲好好照顾,所以不管别人怎么想,她会一直留在这个家里……”
“……她就等于是我的女儿……再说了,她如此聪明懂事……”
“……连城个性不可捉摸,老二老三都未定性,尚且指望不上,如果小楼要嫁出去,我就分出一半家财带给她做陪嫁。”
关于这一点,谢夫人只是听,不作评价,显然她并不在意谢家财产。若无当初江承天的帮助,今日谢康河什么也不是,拿出一半家产,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王宝珍蹙眉,这位江小姐居然在老爷心中占据这样大的分量。
婢女上了茶,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王宝珍咳嗽一声,走进去,面上带着端庄的笑:“老爷,夫人。”
谢夫人道:“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