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淳风沉吟道:“你杀了太多牲畜,心中恶念不断,若是要斩断孽根,只有一个法子。城南有一座断头桥,这桥常年失修,路人难走,你捐出一些钱把桥修好,若是没有钱出力也可,总之要多积福报才能消除灾厄。”
刚才杨阁老对伍淳风还有所怀疑,现在却已经有三分相信,寻常道士开口闭口便是金银,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教人如何排忧解难,修桥乃是大大的善事……想到这里,杨阁老面上略带敬意,又故作不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
伍淳风在经过江小楼的训练之后,这些问题压根就不在话下,他口中淡然、神情郑重,不知不觉就把一个仙风道骨、虚怀若谷的道士形象诠释得入木三分。
从始至终,江小楼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劝说阁老采信。但杨阁老最终听从伍淳风的意思,把杨家的坟地迁到了一个风水好的地方。伍淳风好好替他算了一卦,说:“只要在这个地方安坟,十年之内可保无虞,而且子孙繁盛。”
杨夫人听了这话,却是闷闷不乐起来。
江小楼看在眼中,主动说道:“道长,您这话可说的不对。”
伍淳风道:“有哪里不对?”
江小楼满面遗憾:“直到现在为止,阁老和夫人还尚无子嗣。”
伍淳风笑道:“非也非也,他不但有儿子,而且这个儿子已经在这家中了。”
听了这话,杨家人对视一眼,满面震惊。
伍淳风并不多言,径直朝西面走去。众人瞧在眼中,便都跟了上去。只见他走到花园里,指着一户书房的窗户,对杨阁老道:“你的儿子就在里面。”
杨阁老脸色一变,杨夫人惊喜万分:“道长所言可是真的?”
伍淳风微微含笑,不露声色:“里面这个孩子可以将杨家发扬光大,阁老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恰在此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打开书房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面容俊秀,神情天真,看见杨阁老立刻过来行礼:“拜见伯父。”
杨阁老立刻将他扶了起来,心头终于打定主意:“以后不要再叫我伯父,叫我一声爹吧。”
杨夫人一时热泪盈眶,连连擦拭着眼泪。
少年听了这话,立刻扑倒在地:“多谢伯父,不,多谢爹爹!”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或许有些奇怪,伍淳风却是在心中庆幸,原来江小楼早已经打探到杨阁老有一个庶出兄长,当年曾经因为坚持要迎娶一个地位卑贱的平民之女而被逐出杨家。这个兄长在多年之后病故,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不过一年,少年的母亲也去世了,不得已只能投奔杨家。他天资聪颖、读书奋进,杨夫人一直想要把他过继到膝下,可杨阁老却因为兄长当年愤然离家而一直心存芥蒂,坚持不肯。日子久了,他慢慢看到这少年的勤奋,心中也有些后悔,却是无法下台阶。
这一次江小楼顺着伍淳风的嘴巴推了阁老一把,杨夫人也得了一个宝贝儿子,皆大欢喜。杨阁老看着听话懂事的儿子,神情放松了许多,转身对江小楼道:“你说的不错,伍道长确实是法力高深,值得敬佩!来人,准备宴席,今晚我要好好庆贺一番,小楼——你也留下。”
江小楼笑道:“敢不从命。”
在宴席上,杨夫人搂着刚刚得到的儿子十分欢喜,眉眼都笑的看不见了。杨阁老看到老妻开心得热泪盈眶,心中也为当初的固执而后悔。这少年投奔他府上已经有两年,他却因为对兄长的心结,始终不肯放开怀抱接纳这个孩子。他却从无丝毫怨恨,一口一个伯父,恭恭敬敬。即便自己从来没有好脸对待,对方也是一如既往。今天能够有这样一个台阶顺着下来,阁老心中也是十分庆幸。
江小楼取出一个镂空雕花的楠木匣子,微笑道:“今日为了庆贺阁老大喜,小楼准备了一份礼物,区区心意不成敬意,希望阁老能够收下。”
众人一瞧,只见一个巧夺天工的大红鲤鱼在匣子里安放,剔透的红玉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原本的黑斑化为眼睛,栩栩如生,令人惊叹。
杨夫人眼前一亮,不由赞叹道:“这鲤鱼真是构思精巧,技艺精湛,妙极了!”
江小楼亲自把鲤鱼托出来,捧到阁老面前道:“希望阁老不要推辞。”
杨阁老看了一眼,却是连连摇头:“小楼,你是知道的,我不会收下这样贵重的礼物。”
江小楼笑了笑,指着鲤鱼的眼睛道:“这里原先是一块黑斑,使得这块红玉的价值大跌。我只花了几两银子,便将它从珠宝商的手中买了出来,交给玉匠重新雕刻。事实证明,只要慧眼识珠、小心雕琢,即便是一块废玉,也能变废为宝、画龙点睛,这就是小楼的心意,希望大人能够明白。”
这是一份十分特别的礼物,杨阁老看着那鲤鱼,良久没有出声,眼中神色复杂。
杨夫人嗔道:“瞧你,这么严肃做什么,小楼又不是行贿,不过是送了一条红鲤鱼,这是好兆头,快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