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和泪水,一个是出于内心的躁动不安,一个是发自肺腑的哀痛入骨。
“朕只想知道,那一张安抚的诏书,究竟是不是被孟获烧毁?”
刑部尚书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回禀陛下,孟获当初接到诏书,深感陛下恩德,便立刻与他的族人放下屠刀,孟获更是将自己反绑着亲自进入当时裴将军的临时都护府,并恳请陛下放过他的族人,可谁知——”
李杭满脸不安,却是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谁知什么?”
太子脸色此时不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猛然看向了三皇子独孤克,眼神仿佛要射出根根毒箭。而独孤克却只是径直坐着饮酒,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太子的眼神越发阴冷,可现在他却不敢开口,如果轻举妄动,只怕连他自己都要惹祸上身。
可是裴宣……他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和手段才能让他同意依附,如此猛将,他如何舍得!
江小楼面色极为平静,眼底满是漠然。安筱韶刚才故意坐在她的旁边,此刻不由靠近了过来:“裴宣的事,是你动的手?”
江小楼轻轻一笑:“筱韶疑心未免太重了,裴宣可是重臣,我又哪里敢冤枉他。”“你的胆子呀,比谁都大!”安筱韶忍不住道。
江小楼轻轻叹了口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李杭低头道:“谁知裴将军却反而诛杀了他,并且将拒不投降的罪名栽到他的头上,只为了建立功勋,便杀死了所有投降的军士,他担心百姓泄露秘密,便连三千名无辜的百姓……也一并当作叛逆坑杀了!”
皇帝满面不敢置信,杀死降将就算了,居然还杀死无辜的百姓,裴宣是嚣张到何种境地!
李杭眼皮微微一抖:“陛下,多年来我大周军功皆是按照斩杀叛将头颅的多少来算,所以裴宣为了虚报军功,赢得更多的荣誉,不得不出此下策。他杀了孟获,陛下龙心大悦,必将对他有所擢升——”
皇帝“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桌子上,脸色变得无比阴冷。
太子连忙起身向皇帝道:“父皇,裴将军亦是一时糊涂……才会作出此事。”
皇帝扭头的时候几乎是在咆哮:“一时糊涂?一时糊涂!他的一时糊涂是为了冒领军功,他的一时糊涂害得朕现在日夜难宁!朕还打算因他过去的军功而原谅他,宽恕他的死罪,现在看来,断不能容此等贼子乱我朝纲!”
太子面上略过一丝淡淡的怅惘,这样一员大将,可惜了!
独孤克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太子的话:“太子殿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要如何处置臣子,太子殿下又怎会如此着急,莫非你怕裴将军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牵连了你?”
这两个人分明是狗咬狗,在皇帝眼前就敢掐起来。掐吧,掐吧,掐得越是热闹,裴宣死得越快。
果然皇帝大怒道:“你们都住口,朕意已决,不必再劝!”说完,他挥了挥手道:“来人,立刻处决裴宣。不,凌迟,凌迟处死!”
“是,陛下。”
听到自己的命运,裴宣的双眼射出骇人的光芒,字字句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天下若无我,谁能保陛下的江山?!”
“不用你,朕的江山也不会倒!”皇帝的眼睛几乎要喷火,裴宣的狂妄让他难以忍受。
裴宣忽地仰天大笑,震得众人面色发白:“庸君,竟然连别人的毒计都看不出,真是天下第一雍君,这是三皇子对我的构陷啊!”
皇帝的太阳穴一个劲儿跳动,此刻已经暴怒:“快,把他拉下去,立刻把他拉下去!”
数名铁甲护卫强行要将裴宣拖下,他却突然瞧见了坐在那里的江小楼。心头一动,原本心中想不开的矛盾一下子解开!
是她,一定是她!萧冠雪告诉过他,江小楼一直在暗中谋夺自己的性命。他瞧不起女人,尤其瞧不起江小楼这种出身下贱的女人,然而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的性命就是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一个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可欺的人,实际上却是蛇蝎心肠的毒妇!他暴喝一声,竟挣脱开来,径直向江小楼扑了过来。一股锋利无比的杀气扑面而来,安筱韶惊得身体一抖,一股寒气滑过后背,手中酒杯几乎当场倾倒在地。
转眼之间,裴宣已经如同一头暴怒的狂兽杀至眼前,竟然穿越了层层阻碍,直达江小楼的眼前。
他手无寸铁,径直以拳为武器,这一击雷霆万钧,用尽全力。
此时江小楼坐在那里,根本无处可躲,更何况以裴宣的武功,若要杀一个人,她怎么可能躲得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别提是临死前的奋力一击,他是打定主意要落下江小楼同归于尽!
拳风已经近在眼前,庆王妃惊骇欲绝已然忘记了反应。
江小楼睁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几乎凝固。
下一瞬间,拳头神奇地消失。
“啊!”裴宣惨叫一声,只觉一股巨大的疼痛从右臂传来,整个右手臂竟然一下子脱手飞出!
紧急关头,独孤连城抽出身后护卫的长剑,斩断了裴宣的右臂。
裴宣目眦欲裂,痛苦得几乎发狂,两名铁甲护卫甩出铁链勾住了他的脖颈,裴宣依旧是一副恨怒交集的模样,暴怒之间露出牙齿,口中早已是一片鲜红,竟是连牙齿都生生咬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