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多年前去无锡。
是在早春,春似小蛇伸出芯子,我行走在无锡的街巷中,想遇到一个结着丁香一样愁怨的姑娘,或者如西施转世,让我*却步。
江南的雨,总似太过殷勤的情人,氤氲迷离之间,我看到了她。
她穿白衣,在早春的巷子口,风吹起她略薄的衣衫,珠圆玉润之间,是江南女子独有的惆怅、咸湿、怅然的美,她让我瞬间定格在一个画面里——此后经年,我难以忘记那个画面。在早春,与这样带着仙气的女子相遇,无锡,两个没意义的词,据说,只是一个发音,那么,这偶然邂逅的女子,也只是一个发音吗?
无锡女子,有着不着尘烟的味道。似水仙吗?种植于水中,那才叫,质本洁来仍似洁。干净,飘逸,清水洗尘的味道你是否知道?原来,盈盈于我们已经污了内心,带来一抹湿绿——我渴望那带有绿意的女子,无锡的女子,带着这样的绿意,清澈而透明,仙女一样,飘然来到眼前。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读城记(18)
忽然想起西施来。多少年前,倾国的女子,带着她的仙气与妖气,将江山社稷搅乱,有了仙气的女子,是让男人无还手之力的,江山又算什么?她手无寸铁,但她用自己的柔情指挥了千军万马。
都说江南出佳人。但无锡的佳人与别处不同。
粉面桃花,相貌倾城。她在河边浣纱时,清澈的河水映照她俊俏的身影,使她显得更加美丽,这时,鱼儿看见她的倒影,忘记了游水,渐渐地沉到河底……“沉鱼”的故事听起来很烂俗,但是,我知道,那无锡的女子,一定着了仙风道骨——把风穿在身上,是霓裳羽衣,把诗当成银簪,别在发上,把无锡太湖的绿水融入眼波,一波波柔情足以让男人沉溺再沉溺——纵千万鸿鹄之志,我也愿意当这样的水草,倒下吧,倒下吧,愿意匍匐于你的裙下,任生任死,早就忘记今夕是何年!
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这样的诗句用在无锡多么倾情!
无锡的女子,是仙女下凡来,她爱上这一场,不给自己留后路,西施的传说很多,有说被杀掉的,有说与范蠡归隐于江湖的——但仙子到底是仙子。
表兄的妻是无锡女。举手投足诗意浓浓,仿佛带着无锡的粉红。声音似绿鸟,软软的丝线一样,身材自然婀娜,珠圆玉润得如一块玉,可摸可存,那眼神呀,真是潋滟,表兄在温柔乡里痴痴地说:她呀她,她是我的小仙女呀。
结婚七年了,表兄仍然一副傻傻地痴痴地看着她:你呀,怎么比从前更像仙女了?
这句话听起来颇让人震撼——美人卷珠帘,陌上谁家年少!她依然是他永远的少女。和北方女子比起来,无锡的表嫂被岁月裹上了一层动人的金衣,沐浴着岁月的温柔光,在洪荒泛滥的岁月里,竟然觉得这人世间应该有的暖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看到很多无锡的女子,在暮色里等待自己的情人,那种等待的样子很让我难忘——她们穿了丝绸的衣裙,站在风中,风吹起她们额前的散发,在暮春时分,等待自己的少年郎。这一幕,不着人间的尘烟。而只有无锡的女子,让我觉得如此妥帖,如此恰如其分。只图那个“情”字,飞蛾一样飞向火,哪怕没了来生,哪怕没了来世。
吴山青,越山青,无锡的女子,脸上带着喜悦的颜色,她们爱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她们用干净而透明的心涤清着这个世界的茫茫然然,天地洪荒,我们要一盆如此清凉的水仙,要一个如仙子一样的女子,安静地立在人生的这一侧,那么,这样的人生,简直完美得如同童话。
那一夜,我梦到来生降临到无锡,那一夜,我梦到成为无锡女子,着一身长长白衣,在暮春时分,遇到骑着马经过我身边的男子,他的手上,举着七彩莲花,他轻轻地问我:嗨,你也在这里吗?
北京之二:女人,天宽地阔
北京女人,如何与温柔和咸湿也挂不上钩的。
我想起北京女人来,只觉得一张天宽地阔的脸在眼前,皇城浩荡,只觉得秋日长天,大气,开阔,幽默,不同于南方女子,南方的女子,也许过分绵软婀娜,带着一种温柔的咸湿气息,我想,在过去,如果纳妾,一定要纳苏州女子——一想就会缠绵得过分了。而北京女人,大气,端然,一定是正房,永远不肯低眉,不肯做妾。
有很多北京女孩子是我的女朋友。比男人还男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站在街上抽烟,很凌厉。
读城记(19)
她们敢爱敢恨,喜欢了男人就会单刀直入:我们俩好吧?一旦得到肯定,就会全力以赴,绝不肯示弱,她们才是舒婷《致橡树》中的那棵木棉树,作为树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绝不如藤一样缠绵在一个男人身上,绝不。
一旦不爱了,也不汤汤水水,会打碎钢牙往肚子里咽。把新愁旧恨全吞下去,自己孤单地了断。不会死拉活拽,不会死死恳求,你爱我吗,你要我吗?而是说,不爱了,拉倒,其实我早就不爱你了,我比你不爱我还早一秒。北京女人的大气,一览无余。
在做事上,她们异常果敢,绝对不输于男人。京城大有成功的女企业家,她们的干练和从小养成的不依赖心理,让她们能从容地游刃于这个男人的社会。
在世故人情上,她们练达而饱满。有北京人的宽阔和深情,不拘泥不小气,抢着埋单,绝对不小家子气。在这一点上,南方女子永远和北京女孩子无法比拟,她们从来不把钱看得太重,而是更看重义气和哥们,即使和男人交往也一样,很少有薄气的女性气质。
在说话上,她们干脆利落。真有一种手起刀落的干净,我看到过一个北京女孩子,穿着短裤和吊带,和一帮男人打牌,一边抽着烟一边骂着:你丫再赖试试,你看我抽你不?一脸的痞劲儿,真叫人发自内心地喜欢。即使她骂,亦是这样让人心动。
在着装上,北京女人十分大气。她们轻易不会动用粉红或旗袍之类的东西,我看到过北京女孩子穿着短裤和板鞋,一边走一边聊天,根本无视别人的存在。
在工作上,她们更是风是风火是火,别指着她们靠男人如何,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她们从来靠自己的本事站住脚。一年四季,如果用春天形容南方女子,用夏天形容广州女子,北京女子只能是秋天,大气磅礴,皓月长空,看上去,天高云淡,可以当最好的朋友,可以生死相依,但别指望她过分温柔,那似水的绵软她们学不会,她们也不知道以柔克刚,不知道四两可以拨千斤,她们就知道,只要自己努力,目标是可以实现的……
我还是喜欢北京女人。她们身上有皇城根下的从容淡定,别指着她为了几个小钱儿失去了自己的本性,去阿谀奉承,去媚俗,她们绝对宁折不弯……
所以,如果有个北京女友,你失恋了你痛苦了,她绝对会说,别哭,告诉我地址,我抽他去。
有这样的女友,到底是温暖的。
四城:婀娜江湖
“苏州”两个字,咬在口里的时候,很绵软。很有一种糯香——请允许我用一种食物的感觉来说苏州,“苏州”两个字的意味,在于品相就好,在于说出“苏”这个字时,马上就感觉唇齿留香了。
当我把这个词抿在唇里轻轻如莲花一样吐出时,我便想起了许多关于苏州的事物:昆曲、园林、才子、佳人、评弹、小桥、流水、粉黛,甚至青苔,甚至那《游园惊梦》中的断壁残垣。
苏州是有着一个曼妙身段的少女,永远是,多少年都不老。
而苏州的女子,我无限地喜欢着。她们也许过分绵软婀娜,带着一种温柔的咸湿气息,我想,在过去,如果纳妾,一定要纳苏州女子——一想就会缠绵得过分了。没有哪个城市的女子说话会如同唱歌,苏州的女人,一把小蛮腰,眼角有风,荡起一波春漾漾,任你是谁,不酥不行。她会苏绣,会在丝绸上绣上锦绣,也会绣上自己的绵绵风情,我看过十全街上有一家叫“我和云儿”的旗袍店,连这店名都足以要谁的命,里面是丝绸的旗袍,那做旗袍的女子,眉毛细长细长的,我透过灯光看着她,仿佛看着自己前世,迷离之中走进去,为自己订制一件红色的旗袍——人生,要的不就是一场*吗?还有还有,那苏州女子唱评弹,一出场我就*了,她完全是王家卫电影中的女子呀,浓烈的妆容,粉红色的旗袍,上面有果绿色的花朵,在暗夜里,散发出莫名的幽香。那弹弦儿的男子倒也倜傥,一袭月白长衫,是张恨水小说里的人物,完全不管光阴是21世纪。
读城记(20)
坐定了,唱:深情博爱两无能?飘零去,莫问前因,只见半山残照,照住一个愁人。去路茫茫,不禁悲怀阵阵;前尘惘惘,惹得我泪落纷纷……声音婀娜缠绕,似丝线,绵软无力处只觉得今世前生被绕定,落泪处又似红尘绊前缘,我第一次觉得评弹这样好,好到不分今夕何年——只因为那苏州的女子。
自古扬州出美女。二十四桥明月夜,扬州美女是无骨的魂出窍,苏州美女还有几分人间情意,到了扬州,完全是妖气重重。怪不得有诗人曾说:“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扬州美女,要细细地品,慢慢地嚼。扬州地处长江、淮河交汇之地,烟花三月,不去扬州哪里去?连皇帝几次三番到扬州,为的是景色吗?大概贪婪那扬州女子的“钟灵毓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