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汴京城下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大宋朝堂与民间也终于可以一扫往日阴霾,在一片狂喜氛围中度过了元夕。
大金西路军菁华凄惨覆灭,就连主帅完颜宗翰都没能北返,引发的连锁反应在这个时空中剧烈震荡,其最直接结果便映射到战线的进退上。
万胜门下那场献捷校阅之后,顾渊便下令损伤较轻的岳飞部向西北方向收复荥水至虎牢一线,并且北渡黄河,尝试将兵锋推进至陕州。岳飞欣然领命,跃跃欲试,想将更多的金军头颅踏在自己马下,只是在他得胜之师巨大声威之下,预想中与残存金军的交战根本就没有发生。
……完颜希尹带着伤兵残军望风而逃,速度之快,估计连刘光世见了也只能望而叹息……毕竟,人家金军还是保有大量马匹,若是放开脚步逃亡,也不是那么好追上的。
而当主力丧败的消息传到陕州城下,没有丝毫犹豫——完颜娄室直接放弃了大部分战果,甚至连陕州与潼关的围困都撤了。这员老将,谨慎地引着三万多偏师退回太原城,打算固守这一河东重镇。
在岳飞进兵过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
——从虎牢关溃败的虎翼军残部,在唯一逃出去的参政赵子昂指挥之下,居然纠集起一票地方厢军、民壮、甚至黄河水匪。他们趁着惨败的消息传来、金军军心动荡之时居然偷袭虎牢得手。
待岳飞前来接收时,这里居然又凭空拉出来一支六千余人的兵马,让这位新晋帅臣甚至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从军报中得到消息的顾渊补发了一道任命,破格提拔赵子昂为虎翼军统领,其部并入韩世忠作战序列,待召回汴京重新整编补充之后,移驻京东路。
至于东线……挞懒与兀术这一对叔侄,将济南府洗劫一空之后亦退回黄河以北。
韩世忠汇同张荣等京东义军跟在其后,派出轻骑渡河,一直监视着这支金军退过开德府方才脱离接触。他们麾下大军,也开始着手重整京东路防务。建炎四年,就在这样接连不断的捷报之中冬去春来。
……
黄河之畔,冬日厚重积雪,化作流水潺潺,汇入到山川河流之中,滔滔东去。那些被两国数万儿郎鲜血滋养的冻土也化开了封冻,开始冒出青翠新芽。
白马渡旁,如今也恢复了边境贸易集散地的生机。这里原本便是水陆交通重地,靖康之前,便有源源不断的客商自此北上,途经河北、直入燕云,想在那片让大宋数代君臣魂牵梦绕的土地上挣一场富贵。可谁曾想仅仅两年光景,便是天地风雷变色……
而今,局势稍定,两国渐渐休战,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又按捺不住,开始云集在这渡口处,其中甚至不乏那些江南新贵们派出的豪阔商队。他们在这里等待着大宋的通关文牒……至于金人那边,根本还没来得及建立这么繁复的官僚统治,往往只需事先和当地豪强牵好线,由他们做保,便能直抵燕京——若是能攀附上强力人物,兴许跨过古北口也未可知?
顾渊难得骑在一匹白马上,他那匹老黑马在校阅之后病了一场,这时候还放在汴京的马厩中养病,这匹马还是从赵璎珞的备马中借来的。如今那位统兵已久的十九帝姬少见地流露出年轻女孩的模样,在白马渡边的青葱长堤上纵马驰骋,而他则立马在渡口边,晒着太阳,懒洋洋地望着这一派欣欣向荣的繁盛模样。
——这个国家正从兵祸之中飞快地复苏过来,甚至比他所预料的还要快。
他的身后,虞允文那小子少见地穿着件紫色官袍。汴京战后,论功行赏,顾渊自然也没有亏待他,直接给他安了一个龙图阁直学士的加官,继续统领间军司,堪称一步登天。
他见顾渊似乎空闲,打马上前,也是随意地请示道:“江南诸家北上的掌柜们,还有咱们的人都已经到齐了,侯爷看是否让他们按计划出发?或者想要训示几句?”
“这又不是大军出征,有什么可训示的……”顾渊兴致恹恹地挥挥手,打了个哈欠,“再说,利弊都已经给那些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们分说清楚了,他们愿意舍出这几年的利润,来换未来对北方贸易的垄断,咱们不也乐见其成……”
“侯爷说得是,只是……将茶叶、熏香、香料这等奢侈之物卖与北边我还能想得通,是为了腐蚀他们的人心斗志……
可低价向他们卖铁器、卖粮食、甚至卖种子是为了什么?金人承继了大辽的遗产,冶铁不比咱们差……
高价向他们收购皮草、果子、木刻石雕又是为了什么?那些东西对咱们有什么用?这赔本生意这么做,不就是在变着法地给金人送钱?和岁币又有什么区别?侯爷莫不是真不打算打下去了?”
虞允文看着眼前这位顾侯爷,颇有些不解地连声问了一气。
“打!如何不打了?只不过咱们上一战打得太伤筋动骨,还是得让兵马喘口气,也将养一些民力。至于战争,从来就没停过……
你又怎么保证,这满车满车的货物,这些笑脸迎客的商贾,不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咱们不过是换了一种手段罢了!彬甫,你记住,战争已经从有限走向无限,我们的手段也不是只能和金人摆出堂皇之阵……”顾渊看着虞允文的一脸茫然,禁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玩经济,老子玩死他们!”
他说着,又扬起马鞭,指了指那些喧闹的商队:“让他们上吧,将咱们大宋的奢华带给那些女真蛮子,将咱们物美价廉的商品倾销入他们的市场,养起他们的骄奢淫逸、摧垮他们的经济基础——还有从大理搞来的那些烟土,一个也别留,全部给我赔本卖过去!我就不信,掏不空这个军事帝国的根基!”
而他的面前,虞允文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望着那些商队喊着号子,络绎渡过黄河,向北进发。
……
宋帝国与金帝国的战争让战神的面目彻底模糊起来……战争从有限走向无限,从单纯军事对抗,变成国家与国家间的全面搏杀!这样的战争,已不太可能通过一两场决定性的会战取得胜利……如果说在此之前,战争还只是一场破坏有限、平民参与程度也较为有限的贵族游戏——那么自顾渊开始,战场就已经开始脱离原本的概念,开始向着经济、政治甚至整个社会蔓延!
卡尔·冯·克劳塞维茨——《战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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