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竹取之香,是用竹取物语的典故进行的组香游戏。先点燃两种香,判断它们是“乐屋公主”还是“老翁”。然后辨识包括“乐屋公主”和“老翁”在内的五种香,在点燃一种香的时候,让客人自己判断那是“公主”还是“老翁”还是其他的香。
“原本应当每闻过一种香,就回答是或不是的,以此来淘汰决定。但是今天这里有好几位初次识香的客人,便改改这规矩吧。”主人笑着说,“等到五种香都闻过之后,我会让侍从发放香笺,到时候大家将自己的答案写在香笺上,最后将答对的人的名字公布出来,如何?”
众人都无异议。
主人先将代表“老翁”与“公主”的两种香点燃,让客人们先行闻过,而后再进行正式的闻香环节。
“第一香,点燃。”
主人将香料从香包中取出,用香包而不是香盘,这正是志野流与其他流派最大的不同所在。志野流本是武士出身,崇尚简约。艾莉卡专注的看着对方那娴熟流利的动作,不时流露出赞叹的神情。随着香木在银叶上被隔火加热,香味渐渐弥散开来。艾莉卡微微合上眼,静静品着这空气中弥散的香味。
“第二香,点燃。”
五月中旬的东京已经颇为炎热了,香室内自然也有些闷热,但香道会的规矩是不可用扇子,更不可开门引风,陆生不自然的换了个姿势,压抑着自己拉开衣领给自己扇扇风的*。为了分散注意力,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正好看到笛小路艾莉卡接过身边人传来的香炉,将其水平放在左手上,逆时针旋转之后用右手蒙上,俯身轻嗅的样子。她的动作十分优美,看得出经过了严苛的训练。闻过三次之后,她睁开眼,露出了一个娇俏的笑。
“第三香,点燃。”
待闻到第三种香的时候,陆生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头脑发胀了。将香炉递给下一个客人之后,他暗暗深呼吸了几下,充盈鼻腔和气管的香味弄得他十分难受。作为一个不懂香道的俗人,他实在不明白周围的客人们怎么还能露出这么陶醉的神情。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抬起头的时候却正对上艾莉卡的目光,少女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将手放在唇角,微微歪了歪头做了个思考的姿势,宽阔的袖口恰好掩住了鼻子。陆生会意,借着这个动作换了换气,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艾莉卡笑弯了眼睛,放下袖子——她毕竟出身于香道世家,这点香味还不能将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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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轮过后,五种香木都燃过了。氤氲的香气充盈着室内。主人示意侍从传放香笺,让客人们将自己的答案写在纸上,从第三种香开始就被搞的脑子发晕的陆生完全分不出哪个是哪个,只好胡乱写了两个交上去。
“大家似乎都认为,第二香是老翁,第五香是公主。”主人微笑着拿出了一张香笺,转向艾莉卡,“似乎唯有笛小路小姐认为,第三香是老翁。请问是何缘故呢?”
笛小路艾莉卡骤然被这么问到,倒也不惧,只是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她歪着头想了想,露出甜美的微笑。
“第一香是寸门多罗,它浓烈的香味会令鼻子有些麻痹,而第二香与第三香的香味非常相近,在寸门多罗的影响下,很容易误认。”少女两颊的酒窝甜美的陷入,“老翁用的香是佐曾罗吧?真是非常上等的香木呢,初出的时候,和伽罗非常相似,只是佐曾罗的香味到后面会转淡。而第二香正是伽罗,在寸门多罗的影响下,伽罗的味道会在鼻腔中变得有些淡,因而和第三香佐曾罗搞错了。艾莉卡认为,第三香才是老翁。请问蜂谷夫人,艾莉卡答对了吗?”
(注:寸多门罗、佐曾罗、伽罗都是沉香的种类。)
主人沉默良久,深深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后生可畏啊……笛小路小姐确实不愧为笛小路流的传人。”
艾莉卡看似非常从容的微笑着。陆生却以绝佳的视力看到,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悄悄比了个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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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道会告一段落之后,陆生决定出去放松一下鼻子,站在竹园里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以后,陆生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
“……得救了……”
沉香的香味可以飘散到数十米之外,随着香室开启,香味渐渐飘散到庭院里,陆生快被这香味搞出心理阴影了,顿时站起身就往庭院更深处走去,路过一个回廊时,他听到了之前那位主人愤愤的声音。
“不过是个连‘皆传’都不够资格的小丫头罢了,还荒废学业去做了两年电视上给人取乐的玩意儿,本以为很好对付的,没想到……没想到!”妇人愤愤的拍了下栏杆,半点也看不出她在香道会上的仪态,“居然那么难对付!”
“笛小路家的人有几个是好对付的?”苍老的声音随后响起,正是之前在香道会上给妇人应声的老头,“这小丫头倒有几分真本事,你应该更用心一点的,蜂谷夫人。”
“我本来以为那丫头不难对付。”妇人的声音悻悻的,“离家去东京上了三年学,还去做了两年什么乱七八糟的偶像,半年前才回到笛小路家,我想着笛小路家再有本事也没法在半年内就把一个废物扶起来吧?谁知道……他们还真有那个本事。”
“如果笛小路家的人有那么好对付,笛小路流早就败落了。你莫非以为,他家的名声全凭着他家里供着的那个欗奈待?”
“我……”
妇人还欲回些什么,一道冰冷的女声忽然插了进来。
“是电视上给人取乐的玩意儿还真是对不起了啊,蜂谷太太。”
“久、久我小姐?”妇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慌,“您、您怎么……”
“随便逛逛而已,倒是听到了很有趣的言论呢。”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尖利的声音,少女一步一步走近,气势迫人,“您似乎对我的职业颇有非议啊。”
“……我只是在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