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里传出了一阵骚动。
这栋房子的面积其实不算大,沈央央一眼就能望见骚动的源头,苏柔正把琴架在肩膀上,闭目聚精会神的演奏。
沈央央凝神听了一会儿,说实话,艺术类的工种其实是很有门槛的,跳舞需要手长头小的身体条件,弹琴需要先天的音准,画画需要一点先天对事物和美的感知力。
世界上大部分的工作都能做到勤能补拙,但艺术类的不行,再勤奋,技巧再纯熟,没有天赋一切都白搭,“匠”就始终是“匠”,成不了大师。
天生的灵感,就像是出生时身体里携带的基因彩票,成王败寇天定生死,这正是沈央央迷恋艺术的原因之一。
琴声很悠扬,起初因为弹奏者带着瑕疵的表演,在场的大部分人眉头都皱着,来这次交流会的都是小提琴领域的资深音乐人,苏柔的演奏听在他们耳朵里,就像是书法家看五岁稚儿练笔,全是瑕疵。
但是慢慢的,包括沈央央在内,神情都沉进了这首曲子中。
不是中外名家演奏过无数遍的名曲,这首曲子很新,却不像一般新曲子的浮躁,它很淡,清新得像是一轮清月或者一束月光,高山之上霜白落了一地,山山低垂,那么清远,又那么孤高。
有时候孤高本来就是一个永恒的意象,人人孤高又追求孤高,苏柔在这首曲子里看到了林定,而林定却在这首曲子里看到了沈央央。
其实这首曲子本来就是上辈子林定找人给沈央央写的,在很多人看来,沈央央就是这样的人,求不到,放不下,月亮倒映在水里看起来离得那么近,一捞却全是碎影。
互联网时代有人曾经在网上提过一个问题,白月光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
答案大多是怀旧,高赞的一个回答大约是说,就是很久很久之后,如果他愿意回头,那即使是在北纬70度的北极没有交通工具,乘着狗拉雪橇爬也要爬回他身边。
无人能比,他一出现所有人通通褪色。
苏柔拉完之后目光看向林定,这是第一次她在他眼里看到这么专注的目光,环场四周,她是目光的焦点,人人都赞叹有加的看向她。
虽然不应该,但苏柔还是把目光分了一点给沈央央,拉了她以后赖以成名的这首曲子,苏柔当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除此之外,她其实还有点好奇沈央央是什么反应。
考场上作弊被逮到会被取消考试资格,还会被同学耻笑抬不起头,因此作弊的人很少,但如果你突然拥有了某种机遇,作弊不用承担风险,轻轻松松不用学习就能抄到高分,甚至还永远不用担心作弊会被发现呢?
那你还会坚守仁义道德,不使用这项能力吗?
沈央央是什么反应呢?苏柔看到她突然抬头朝她笑了一下,两人目光对上,苏柔起先还躲闪了一瞬,手下意识的把脸颊边的碎发别在耳后,随即又掩饰般的放下,落落大方的回望过去。
她当然不必心虚,她从没想过挡别人的路。
随后沈央央似乎是隔空对她说了一句话,苏柔记住了那句话的嘴形,但没解读出来是什么意思。
林定已经朝她走过来,苏柔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
沈央央为了这次交流会,是下了苦功夫练琴的。
她现在年纪还小,钟沛宜和蔡年都认为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还没到扬名的时候,因此当然不可能为她这次露面搞什么噱头。
她拉的就是一首普普通通的小提琴经典名曲。
没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曲子,没有新奇有趣的调子,她就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拉琴。
起初是蔡年那一小拨人在静声凝听,然后是外围一圈人,慢慢的,这样的氛围逐渐扩散到整栋房子,房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艺术是极具感染力的,普通人都尚且能通过画作歌曲感受到作品里的生命力,更何况是这群本来就敏锐挑剔的艺术家?
和苏柔演奏的时候讨论声众多不同,沈央央拉琴时几乎没人说话。
天赋,在场的听到她琴声的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词。
不从事艺术行业,是不能理解这个领域对天赋近乎偏执的追求的,有些人到死都只能是一个一眼望得到头的小提琴老师,有些人却是老天赏饭吃,还未成年就已经在这个领域崭露头角。
沈央央拉琴时喜欢睁着眼睛,但大脑放空,她是享受这种感觉的,对她来说,在舞台上演奏和在教室里练习没区别,总归都是隔出了一个她一个人的世界。
因此她也没注意到,苏柔环场四顾后,变得煞白的一张脸。
如果没见识过这些人专心致志的听沈央央演奏的模样,或许苏柔还能继续沾沾自喜,毕竟在她拉了那曲《天上月》之后,下台后的确是受到了不少赞誉。
带她来的朋友介绍她是天才作曲家,每一个听过《天上月》的人也跟着恭维她一句“少年英才”,可是再多的呢,就没有了。
苏柔一直告诫自己不会挡沈
央央的路,但真的没收获到她想要的反响后,她不免又有些失落。
一曲终,苏柔身后的人轻轻拍动手掌,苏柔听到他们说,“蔡年这个学生教得好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她是傅家人,这次来主要是冲着皮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