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安执意要送叶蓁回府,因为孟茜茹那番话,车厢气氛也没有先前融洽。
李煦安又咳了几次,最严重的时候太阳穴青筋都凸起了,叶蓁心急,“方才该留下郡主的药,二爷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李煦安背靠软枕,轻轻闭上眼,手却紧紧抓着叶蓁,“你就舍得把贫道给她?”
叶蓁想起孟茜茹看他的目光,心里吃味,“郡主对二爷一往情深。听起来你们小时候···是青梅竹马吗。”
她问出口时,心跳突然加速。
昏暗的车厢其实看不清他的情绪,但叶蓁一直盯着李煦安,很想听他亲口告诉自己他们的过往,又害怕从他口吻中听出遗憾和怨憎。
李煦安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捂唇轻咳了一声,把脸侧过一边,“当时太小了,真的不记得了。”
叶蓁有种撞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李煦安又道,“当初是她看不上定远侯府,如今她身上背着孟家一门忠烈,岂是贫道能配得上的。”
话里话外都是嘲讽。
叶蓁低着头,“所以二爷当初入道门算是受了情伤?”
李煦安睁开眼,见她笑容明丽带着几分看热闹的顽皮,心下微松,“不是因为这个。”
叶蓁唇角的笑意更大了些,眉眼间闪动着难得一见的机灵,像是打定主意要笑他一番,“二爷承认也没什么,反正都过去了,我不在意的。”
她这话说得巧妙,情绪也看不出半点套话痕迹。
可李煦安胸口依然像压了块石头般沉闷,原本想逗逗她,却发现挤一丝微笑都很困难,“真的不是因为她。”
“她小时候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
“硬要说的话···”他琢磨了片刻,十分认真道,“像个花孔雀吧。”
“也就孟家男儿战死疆场后,她一夕间收敛许多,才如现在一般看起来稳重端方。”
“她其实心里计较得多,每做一件事都必然早早衡量过利益。她知道她父兄的功勋早晚会被淡忘,所以她依附皇后,又在民间立了贤惠之名,如此一来,陛下为了孟家军和百姓也会时常把她挂在心上。”
李煦安口吻中尽是不屑,叶蓁便也不好揪着不放。
顺其自然道,“我听玉尘子道长提起过,二爷多年前遭遇了场刺杀,才落下病根儿。”
她只提了一句,没追问原因也没借着关心的理由打探什么,倒更像只是单纯好奇李煦安入道的机缘。
话音刚落,叶蓁便觉李煦安摩挲自己手背的拇指停下了动作。
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滞,他清冷的气息间混杂了浓重而死气沉沉的悲伤。
叶蓁心里一紧,深知自己碰到了他的痛处,到底于心不忍,“我的意思是,既是病根儿就该好生将养,二爷总是没事、无妨,自己不当回事。”
她略带斥责的口吻和一点微妙的心理转变李煦安自然晓得,眼底不觉勾起温暖的笑。
“八年前的十月初一,皇帝出宫祭天,百姓都往天坛方向凑热闹。父亲原本带着我们一块儿去,可我嫌闷,又嫌跪一整日膝盖疼,趁着人多偷跑出来。”
李煦安说到过往,用的是“我”而非“贫道”,他说的是“我们”也并非“我”,叶蓁呼吸微凝。
“当时身边还有个比我大一岁的,他也跟着我一块儿偷跑,还与我换了衣裳,甩掉追过来的侍卫。”
“街上人潮汹涌,我们两个半人高的孩子逆着人群跑,说不出的刺激。”
“他怕人流冲散我们,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跑了好远好远,实在累得跑不动了才停下,我才发现小拇指都被搓破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