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璋面露失望之色,李绍光侧头看他:“你这是怎么了?”想了想,“你方才也说了,是不凑巧,谁叫你方才在那文房铺子里磨磨蹭蹭的?若是早些过来,就能遇上了。”
“你知道什么呀?”柳璋有些闷闷地,“我刚才都看清楚了,她是与我对上了眼,才急急离开的,这分明是要疏远我的意思,至于么……我就算说话行事稍微轻佻了些,也没对她做什么啊……”
明鸾很快就跟盘月月他们分了手,找到玉翟的时候,发现她根本没走远,就在茶棚附近的街角,不由讷闷:“你跑到这里做什么?”玉翟没回答,只是问:“咱们这就要走了?”明鸾叹道:“你急什么呀?二叔办事去了,没半天功夫可回不来。咱们先去茂升元等着吧。”
两人到了茂升元分号,那里离千户所的驻地隔着两条街,倒也热阄,明鸾拉着玉翟避开了一帮挑着竹筐的农人,往那筐里瞄了几眼,心中一喜:“看来今年马贵干得不错呀,收了不少贡柑。”
玉翟疑惑:“那筐是空的,你怎知道他钔是来卖柑的?”
“瞻里头的叶子就知道了。”明鸾冲她一笑,“二姐姐,你偶尔也到柑园里转转,要是咱们家有了柑园,你却认不出柑树的叶子,可不得笑掉人家大牙?”
玉翟瞪她一眼,噘着嘴生闷气。她又不是真正的农家女,认不出这个有什么奇怪的?虽然说今非昔比,从前她从不为吃穿操心,如今却连买一块花布都要向妹妹借钱,可她如今已经学会很多了……
明鸾拉着玉翟转弯就要进门,却正好瞥见一个伙计领着两名男子出去,她扫了一眼,发现那正是先前见过的客人与麻脸少年,心中疑惑更深:他们怎会到这里来?
马贵得了消息,笑着迎出门来:“哟,小姑奶奶们,今儿来得这么这般迟?我早就听章二爷说你们要来,却等了这半天,可急死我了!”
明鸾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问:“马大哥,你老实跟我说,刚才出去的那两人是谁啊?”
马贵有些吃惊:“怎么?你不认得?那不是你们家亲戚么?就是沈家的人啊。”
“什么?沈家?!”明鸾与玉翟忍不住齐齐惊呼出声,对视一眼,后者追问:“沈家的人怎么会过来?!”
第三十二章 挑拨
明鸾与玉翟站在千户所大门前,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方才,她们从马贵那里听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沈家人马上就要到德庆来了!而且还是跟章家会合!这件事居然是祖父章寂一力主导,章放亲自去办的。马贵原本也觉得奇怪,先前章老爷子已经说过不会再搭理沈李两家了,甚至在给了十两治丧银子后便不再理会长媳沈氏的生死,却在短短数月后推翻了先前的决定,改而将人接过来,这也太突然了。
据说,是因为沈李两家翻了脸,李家仗着有个女儿给一名百户做妾,便要对沈家下杀手,沈家绝望之余,只能向章家求救。对章家来说,沈氏和沈家联系着章文龙与章元凤,是想割都割舍不掉的,如果沈家人自己熬不住流放之苦,一病病死了,那章家可以不管,毕竟大家处境都差不多,但如果是有人要害他们,就不能袖手旁观了,所以章寂才会特地托人,请江千户出面把人正式调过来。
这叫什么狗屁逻辑?!
明鸾在心中大声咆哮。既然当初决定了舍弃,那现在干嘛还要多管闲事?如果大伯章敬和文龙元凤会对此有意见,也该先找李家算账,毕竟是李家要害沈家的!当初沈氏自己放弃了婆家人,主动与娘家人同生共死,几年来章家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但托姻亲陈家多番照应,还在听说她病得快死以后特地送了殓葬银子过去。要是做到了这个地步,章敬等人还要埋怨亲人,那他们就可以去死一死了!就算毫无怨言地接了他们去辽东团聚,将来也是靠不住的。
明鸾只觉得牙根痒痒,一想起沈氏。还有沈家其他人的黑心肝,就恨不得他们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好让自己一顿老拳打过去出口气。
玉翟也在生气,她的亲哥哥是怎么死的?她的容貌是怎么被毁掉的?她刚才怎么就没认出沈君安来?要是她早知道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是谁,她早就一板砖拍上去了!就算被母亲罚抄上三天三夜女诫,她也不会后悔!但最最可恨的是,父亲明明知道这件事,而且还亲自去办了,居然一点都没跟家里人透露过!难道他已经忘记了杀子之仇吗?!
姐妹俩就这样杀气腾腾地站在千户所驻地门口,闲杂人等见了,都忍不住暗暗心惊。纷纷绕开了走。章放走出大门一见,不由得惊愕:“你们怎么在这儿?”
玉翟死盯着父亲,眼神幽幽的,没有说话。
章放更觉奇怪了:“到底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们?告诉我是谁。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一顿!”不是他吹。如今他在德庆一带也算是个人物了,全千户所的人都知道新来的千户大人对他很是倚重,等闲人不敢招惹他。
明鸾睨着他道:“谁欺负我们。您都替我们出气么?那要是沈家人欺负我们呢?!”
章放脸色一变,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沈家儿子都到德庆了,就在茂升元分号那边,还跟我们打了照面。”明鸾语气不善,“听说人是二伯父托马贵派人接过来的?您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章放脸色更难看了:“你们……你们跟他打了照面?!”心下顿时跳得飞快,他记得。玉翟与明鸾小时候是见过太孙的,只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后者的长相。但她们与沈君安却称得上相熟,一年也能见上几回,莫非她们察觉到什么破绽了……
章放飞快地拉过女儿与侄女便往街角僻静处走,双眼还警惕地四处张望,看得玉翟与明鸾莫名其妙。前者问:“父亲这是做什么?”明鸾则说:“这有什么好避人的?沈家人来了这里,不一样要见人吗?”
章放清了清嗓子:“不是这么回事。我们家把你们大伯娘弄来,是托了江千户的关系,但外人不知道,要是叫他们听见了只字片语,对江千户的名声不好……”顿了顿,又问,“你见过沈家的哥儿了?”
明鸾没留意他后边那句话,只是冷笑:“可不是吗?沈家有什么值得调过来的?他家就两个男人,老的那个瘸了手,小的是个白痴,来了德庆也是白占一个军户名额,连种田都不成。江千户到德庆来做官,可不是为了给沈家谋福利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该做!我一会儿就找马贵大哥去,陈家的人再好心,也不能无限制地在咱们章家的破亲戚身上浪费人力物力!”
章放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但也不由得承认侄女的话有理。说真的,若不是因为沈家有个太孙在,他们父子绝不会为沈家费一点心思!如今人是接过来了,可后续的麻烦还多着呢,本来可以在此过安生日子的章家,也承受了巨大的风险。一旦事泄,遭殃的可不是一家两家。但一想到从小一处长大却不幸惨死的悼仁太子,他又狠不下心,置对方唯一的血脉于不顾。
章放叹了口气,道:“你们不必担心,我们接了沈家人过来,不过是让他们免遭迫害罢了,今日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还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我们是不会帮得太多的。这事儿你们回去也别乱嚼舌头,自己知道就好了,省得多事。”
玉翟不满地道:“父亲难道还想瞒着母亲?大伯娘总有回来的那一日,难不成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