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无巧不成书吧,大副和水手长送伏经理下船时候,瞅准了甲板上没人,可偏偏还是被人发现了。这个人正是被佐藤正一认为是“长相老实且又懦弱”的那个船员。他的名字叫李国宝,今年十七岁,一个通过关系上船才三个月的勤杂工。
当时李国宝见船停了,就上甲板想透透气,见到船舷上有四个人,清清爽爽;怎么一眨眼功夫就少了两个,他揉揉眼睛,真的只剩两个人了,一个是大副,一个是水手长。事情就这么简单。
佐藤正一第一个提审的还就是李国宝,问他船上的情况,他就照实说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一问一答,简洁得令人难以置信。佐藤正一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和眼力,这就是突破口了。看看李国宝那个怂样,及其年龄和阅历,他百分百相信“就这么简单”,而且刚才李国宝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一看到四周的刑具,竟然就尿裤子了。程序还没走呢。呵呵,“可怜的东亚病夫!”
既然有大副和水手长的四人变成二人,重点排查对象就应该非他俩莫属了。对这二人可不能掉以轻心呢。突破口找到了,是否能够突破?佐藤正一不得数。“大副”“水手长”,听听这两个岗位职务,就可掂量出他们栉风沐雨的阅历,如果他们真的是共产党人,那就更不是简单的事情了。至今为止,他没有与共党面对面地直接打过交道,但听说共党分子“十分了得”。他开始亢奋起来了,棋逢对手,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他先请来了船长郝先生,他用的是“先生”,是“请”字。他是想从外围多掌握一点佐证,在面对大副和水手长的时候,就可把握主动;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郝船长是头儿,隐藏在幕后。
郝船长显然是个老资格,佐藤正一还没有让座呢,他就大路架子地坐下,大腿翘上了二腿,问:“有什么事,你们快说吧!”
佐藤正一没有料到船长反客为主,如此摆谱,他一时倒没了主张,因为他并不想太为难了船长。其实他本没有“实战”经验,只是想当然地根据理论要求,自以为是,自说自话。他后悔一开始太客气,让对手抢占了先机。不过他并没有气馁,而是放下身段,自己搬了一把椅子跟船长面对面坐下,准备促膝谈心了。他这一招也厉害,郝船长也是没有想到他如此“礼贤下士”。
郝船长将身子欠了欠,以示回礼,虽然防备心理没有丝毫松懈。
船长50岁上下的年龄,身材高大,身腰挺直,肚子也有点凸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味儿。
佐藤正一坐在他的面前感觉像个孩子,于是他站起来,先掏出香烟,弹出一支,递给船长。郝船长也不客气,接过,叼在嘴上,等着点火。
佐藤正一还真就掏出了火柴点火了。郝船长凑上,猛吸一口,烟支燃烧了三分之一,几乎没有烟雾冒出;再吸一口,有烟圈缓缓冒出——他一副悠闲自得,挺惬意的样子——烟圈一枚接着一枚冉冉而起,在空中徘徊,破散,消失。他的烟瘾很大,刚才折腾了好长时间没有过瘾了。
佐藤正一突然发问:“在党么?”他想搞个突然袭击。
“在。”郝船长果然没有犹豫,随口答道。
“什么时间加入的?”
“唔,还是在快当船长的时候,有十个年头了吧。”
佐藤正一来了兴趣,又问:“平时都有些什么活动?”
“以前呢,还有会议,传达领袖指示什么的,后来吧,就是你们日本人来了以后呢,就没人管了。”郝船长很认真地回答。
“真的就没人管了?”佐藤正一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郝船长讨厌别人这样和自己说话,那是一种不相信人的口吻。他不屑一顾,扭头,“噗”一声,一口喷掉快要燃烧殆尽的烟屁股,说:“是的,我骗你干嘛?什么真的假的!难道我跟你说的话都是假的?那我不如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