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院子里倒像有人。”小凡却已经迈进门去。我只得跟在她后面进去。绕过小门,便到了耿氏院中那个小小的花园,花园的门是虚掩,小凡过去望了一眼,神色奇怪,我自己走过去向里看去,不由愣在当地,院内花树下支了一把躺椅,四阿哥正合眼躺在椅上,似在小憩。
“走吧。”我装作没事般和小凡说道,刚要移开目光,却见耿氏拿着一条薄毯,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到四阿哥身边,要给他盖上,四阿哥却猛然间睁了眼,耿氏有些不知所措,小声道:“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又没怪你。”四阿哥温言道,伸手环住耿氏的腰,“说过多少次,别每次都这么慌慌张张的。”“可是爷,你这些天都没睡好过,我还把你吵醒……”“没事,我也该走了。”四阿哥站起身子,理了理衣服。
几乎是本能般地,耿氏伸手牵住四阿哥的衣角,复又猛然间觉察到了什么似的放了手,垂下头来红了脸。
大概没有男人能够抗拒这小鹿般的女孩全身心的依恋,我看到耿氏脸上那抹绯红时,不由这样想到。果然,四阿哥的脸色马上变的柔和起来,揽着她肩问道:“怎么了?”“爷,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却不知该说什么,我……”耿氏咬着嘴唇说道,“我就是这样的,看到爷,脑子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好羡慕衡姐姐,能和爷说说笑笑。”“她的性子,该改改。”我听四阿哥淡淡接道,“别说傻话,我晚上再来看你。”耿氏把头埋在四阿哥怀里,小声说了什么,四阿哥笑着拉开她,在她脸旁亲了一下。
我木然走开。
她的性子,该改改。
改成什么样呢?我不禁有些好奇,倒真是想听他说说。
第一次看到四阿哥和别的女人亲热,出乎意料的,我竟没想象的那样难以忍受,不过这样罢了。
可握紧双手,自己都可以感觉得到,像冰块一样凉。
若我是他,大概也不愿再看到我自己吧。本就烦闷,何苦对着一个冷着脸的女人,时不时的咄咄逼人,眼里都是怨气。他何苦自己找不痛快?这院子里的一切本就是为了让他高兴存在的,要雍容贤惠有那拉氏,要娇俏可人有李氏,要灵秀解语有年氏,更是有从不会多嘴,把他当成一切来依赖的耿氏。他在谁那里谁不是笑脸相迎,想着法子逗他开心呢?
也轮不到我说什么。
“主子……”小凡在我身后犹犹豫豫地叫道,我回过头去,四阿哥和耿氏正并肩站在小花园门口看着我。
嗯,有些熟悉的场面,貌似我也站在人家院门口抢过男人。
“衡姐姐,四爷怕吵,我吩咐那些个丫头婆子走远些,谁想她们竟……唉,真是怠慢姐姐了。”耿氏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姐姐快院子里请。”“不了,我是来找四爷的。”我冲她一笑,转向四阿哥,“四爷,今日我身子也算是大好了,想去看看洛洛,过来禀一声。”他这些日,几乎半强迫性的要我卧床,更别说出门。
“也好,多叫些人跟着,早些回来。让他们带齐东西,你若不舒服,别硬撑。”四阿哥把目光转向别处。
“谢谢四爷。”我有些庆幸,若不是现在这个场面,大概他还要让我多躺两天。
八贝勒府。
多少次走进这里,在这一间间冰冷的房子下穿行,我总是有一种闲适的事不关己。来看舒蕙姐,然后离去,和座富丽堂皇的府邸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今日,每一步走出去,我都在忐忑在猜测,桑桑现在会是怎样光景。
这是我第一次来看桑桑。
八福晋入宫去向太后请安,我得知这个消息时,竟是松了一口气。引我进去的丫头脸上没有表情,眼里却是古怪神色。桑桑自己住在东北角的一个小院里,不大不小,倒是安静的很。我进门奂儿便迎了上来,看着她,我的心总是暖了一分。
走进屋子,桑桑正拿着本书靠在床上,头发披散在肩上,嘴角边挂着一丝淡的几乎看不到的笑容。多日不见,我竟不知该摆什么表情好。她抬起头来看我,我几乎本能的过去,紧紧和她抱在一起。
“好想你啊。”桑桑松开我笑道,“简直恍若隔世。”“更想你,”我打量她,虽有些憔悴,精神却还算好,不由放心了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玩什么呢你,披个头发。”“懒得梳起来,反正也要躺着。”她耸耸肩,我收了笑容,她却继续笑道,“太医说,我需要躺着养胎。倒是你,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四爷,我烦死他了。”我撇嘴说道,桑桑把下巴抵在我肩上,哼了一声,“那就别理他,他是谁啊他?”“不理他了,我就在你这搭张床住,成不?”我脱了鞋和她挤在一起,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大学时挤在一张床上日子。
“八爷只在我进来时住过两晚,在我身边睡,话都没怎么说过,然后基本我这里就没什么人来了。”桑桑良久没接我话头,突然间一气说了下来,“自从他宣布我怀孕之后,我就大大方方躺在这里养胎,外面的事也没管过。舒蕙姐来了一次,相互假笑了一会也就没来过,不过他们家倒是没少了我吃穿。”她说的极快,只是向我汇报一样。
我沉默了一会,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它多大了?”“快两个月,我也真是麻木无知,之前丝毫不知道。”桑桑把手放在我的手上面,轻轻一笑。
“哎,怎么办?”我半晌才问出口。
“你想得到的我都能想到,但我就是要这个孩子,死也要。”桑桑转过头来,一脸决绝。“桑啊,”我反过来靠在她的肩上,缓缓道,“我知道了。”“哎,你也别和四爷怄着了,他什么性子你什么性子。”桑桑拍拍我的手。
“我没有,哪里有空管他。”我也耸肩,“烦死他了。”“那就不提。”桑桑居然挑挑眉毛,“吃东西不?”“你能吃?”我疑惑,不是正该是有反应的时候?
“没错,哪里像你啊,娇气!”桑桑斜了我一眼,我气结。
陪着桑桑吃了饭,看着她睡着,替她盖好被子,我悄悄走出屋去,奂儿已是在外面候着。
“格格平日里提十三爷吗?”我开口就问。
“不提,但是她却常常对着一幅画发呆。”奂儿迟疑道。
“什么画,让我看看。”奂儿引我到一旁房间,小心翼翼打开画纸。
那是我最熟悉不过的一幅画:我挽着桑桑,她旁边站着十三,我旁边立着四阿哥。十三余光瞄着桑桑,眼睛笑成弯弯的一条;桑桑脸上的幸福满得就要溢出来;而我,抿着嘴唇不太自然,因为四阿哥在后面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竟不敢再看第二眼。“这府里对你们主子好吗?”我若无其事般收了画又问。
“虽比不上家里随意,但吃穿用度上八爷八福晋都没亏着,只是……”奂儿有些迟疑,我示意她继续说,“只是这府里人的看我们的眼光都是怪怪的,特别是格格有了孩子之后…”“奂儿,你们格格从未拿你当过外人,别的我也不多说,多帮着些。有事记得派人过去找我。”我微微愣了一会,抬头和她说道,示意小凡把银票拿出来,“拿着给你们格格用。”奂儿眼圈有些发红,收了银票,哽咽道:“衡福晋,格格她……”我没等她说完,只拍了拍她的肩出门。
不想听奂儿说桑桑最近有多难受,也不敢想。她不会在乎这府里人怎么对她,不会在乎有没有什么名分,她只是想生下十三的孩子。可怎么生?
今日阳光明媚,我却觉得这窄窄院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