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说好,那就额先来?于是,额就一本经地朗颂着伟人的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然后又说:“伟人还教导额们说,‘身体好,学习好,品德好。’”念完,就捡最大的一块肉挟在了自个碗里。
“哎,汪有志,你怎么能这样呢?下定决心与你吃肉有什么关系?你先把最大的一块肉弄你碗里了?”
额说:“那当然了,额是在按伟人他老人家的指示办事。额学习好,道德也好,就是身体不好。你看,额这里,可都是排骨?”说着,他撩开自己的下摆,指着给丁建看。“额想按伟人的教导去做,吃点肉补补,以保证自己的身体好,可是由于你的存在,使额下不了决心,因为太伤面子了,对于这一点如同万难。这时候额就想起了伟人的教导,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吃肉的胜利,这样以来,额就对吃肉的问题迎刃而解了。”
丁建说:“你这是强词夺理,照你这样说我也有一句。”
“啥么?你说?”
“伟人教导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念完,便一块接一块地挟肉,动作很是猛烈。
见丁建这种反攻,额猛地按住了他的筷子:“小丁,你错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吃什么饭?请你吃块萝卜赶快革命去吧。”说着,额捡几块萝卜往丁建碗里一丢,就将菜碗放在自己跟前,独独享用那剩下的肉。
丁建哪里肯让,于是我们二人便争执起来。
一吵一闹,惊动了领导。领导过来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吃饭还闹分裂?”
领导一来,额们慌了神,但很快又冷静下来,额忙笑着对特领导说:“不是,领导,额俩正在利用吃饭的时间学习伟人思想哩。”
一说正在学习伟人思想,领导就很高兴:“噢,那好啊,怎么利用吃饭时间来学习伟人思想啊!”
于是,额就扯着娘子腔,胡编乱造地说额们怎样利用吃饭的时间互相谈学习心得体会,由于学得深入,理解又不一样,就争执起来。
领导对额二人的行为很感兴趣,说:“嗯,好,讲具体一点。”
额对丁建使了个眼色,丁建心领神会地说:“刚才我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汪有志同志说我曲解了伟人的指示,我就跟他争论了起来。”
额也顺势接过丁建的话茬,接着说:“他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额说不能把吃饭单纯地看作吃饭,干革命咋么能不吃饭呢?咱们是革命者又不是神仙。额们用小米加步枪打下了江山正说明了这一点。所以对伟人语录不能断章取义,应当通篇领会。伟人说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还说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伟人的这段话就是说革命与吃饭那样的动作是不一样的,而是和打仗差不多的。”
丁建说:“他这样一说,我心里就明白了。怪不得人家说,伟人思想象太阳,照得俺心坎儿亮堂堂,果然不假。”
“好好好,”领导很是激动,一连说了三个好,“明天咱们开学习心得交流会,就让你俩作典型发言。”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额们的一场假戏真做,反让额们成了无意中的先进典型。
领导作出决定后,额们回到宿舍,这时候是真的认真对待了,额对丁建说,丁建,咱们真得好好合作了,咱们要想斗等出了培训班再接着斗,在这里,咱们真得好好配合领导,不然的话咱俩都木有好果子吃。丁建说,小汪你也别把我丁建看扁了,我是啥人我也不说了,让实践来证明吧。
那天,额们俩的学习心得在学员大会上作了交流,额的发言动了情,引用了好多伟人语录,也结合了额的过去,悔恨交加,泣不成声,额与丁建在台上还哭着拥抱了。会场上革命口号不断,其中还有向汪有志、向丁建学习的口号。
额们被定位学习班树立为典型后,额们的前途也出现了光明。领导也在会上说,我们定位,就要先让那些搞团结的,觉悟高的,伟人思想学得好的先定上,那些派性十足的就要在这里好好接受教育,好好用革命大批判的烈火烧烧他们的那些派性、无政府主义,不合格的,决不能出这个培训班的革命大熔炉。
额对丁建的好感是那一天晚上开始的。
吴中是额在浩劫运动中斗争的对象。额因为洋柿子事件与吴中的关系搞砸了,额的问题被他处理得很重,额很是不服气的,所以,浩劫中额参加了打倒吴中的这一派,吴中恨额是肯定的。可是,现在,吴中的走资派帽被摘掉了,又成了雉水县的当家人,被定为县核心领导小组组长,他就是雉水县权力的代表。
额是打倒吴中的,丁建却是保吴中的,有一次,额们批斗吴中,他带一帮造反派把吴中从额们的车上抢走了,藏到了乡下,因此,吴中很感激丁建。前些日子,吴中就给丁建打过招呼,说只要有机会,就让丁建挑个担子,这样,丁建就可以不作为一般的演员,而是可以作为干部使用了。
那天晚上,丁建告诉额,吴中找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搞体育工作,丁建连忙说愿意,吴中就就笑笑走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体委要成立革委会,准备让丁建担任体委革委会副主任。
丁建现在前途比额好,所以,他对额也大度多了。那天晚上,他约额一块到雉河岸边散步。丁建心里激动,便木有话找话,问额:“学习班快要结束了,你准备到那里去呀?”
额说:“往哪里去能是额说了算吗?得靠核心领导小组说了算。”
“领导小组怕什么?组长不就是吴中吗?”丁建说。
额停了下来,迎着月光看了看丁建,用审视的口气问道:“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这一反问,丁建才忽然恍然大悟道,“噢,对不起,对不起,咱俩一好,我倒把你过去打倒他的事给忘了。”
“当初他与陈书记过不去,额犯那点小错误,又加上蕃茄事件,他就借题发挥给额小鞋穿,害得额几年没工作。浩劫中额当然要报这一箭之仇,只可惜额们木有打倒他再踏上一只脚,结果又让他翻了身。现在培训班一结束,就由他来定位子,轮到额,还不是等着秋后算账吗?”额深有触地说。
丁建听额说到这些事,也就不说话了。
“他妈的他吴中要是给额小鞋穿,操他姥姥额不把大字报糊他门上去!”
丁建见额发了火,就劝额说:“小汪你也别激动,事在人为。你与小白鹅的那狗打秧子的事,也不能怪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