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宁安心中疑惑丛生,面上却是平静如常,随着那名老妇人去了义庄院内,院内横七竖八放着许多棺椁,有些不过薄薄一层木头,而有些则是一卷草席,心里不由阵阵悲凉,守在她身边的小七也放缓脚步。
老妇人见两人神情有异,以为两人害怕,忙出言安慰道,“这里虽说可怕,但是比起外面的兵荒马乱还是安全许多。”
盛宁安乖巧的点点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多谢婆婆。”老妇人见她嘴甜,更是喜欢,引着两人去了后院。
三人从一处倒塌的院墙穿过,又绕过几个停放的巨大棺椁,到了后院,后院虽说狭窄,却被收拾得十分干净,地上堆放着一些柴草,靠近院墙处搭了个小小的木棚,夜晚十分寒冷,棚子前生了一堆火。
倒是个安全的藏身之所,路过的士兵见是个义庄,死人身上有什么油水,嫌晦气退避三舍,逃难百姓推门望见数个棺椁,哪里会想到其中竟别有洞天,早已四散开了。
盛宁安此时又冷又饿,正想找个地方坐下烤火取暖,一个如清泉泠泠的声音响起,“嬷嬷。”
盛宁安一怔,忙抬眸望去,借着火光绰绰,正对上一双凝着秀水的凤目,清冷深邃,她这才发现,原来棚中坐着一名青年公子,裹着黑色披风,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难怪她和小七都未发现。
眼角余光望去,见那名公子秀眉凤目,清贵隽雅,只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老妇人语气带着怜悯,“公子,是两个逃难的少年,我见他们可怜,让他们在此歇息一晚。”
青年公子并不言语,只微微颔首,老妇人见公子不反对,忙招呼盛宁安和小七坐在火堆旁,又从棚子里端出两碗冒着热气的干菜粥,递给两人。
盛宁安接过菜粥,道了声谢,她早已饥肠辘辘,一气喝完,觉得身上暖和不少,那老妇人笑着又为她盛了一碗,乱世之下,萍水相逢能施舍一碗粥,她更是感激。
心中暗自盘算如何帮助老妇人,盛宁安试探的问道,“婆婆,这里离京城不过数十里,纵然隐蔽也十分危险,您与这位公子有何打算?”
老妇人担忧得望了眼青年公子,叹了口气,“公子原是要去江南避乱,只是这些时日公子犯了旧疾,无法长途跋涉,只能在此躲避,希望能侥幸躲过兵祸。”
盛宁安唇角弯了弯,“这样啊,那可是巧了,我和哥哥逃出来的时候,藏了一颗救命参丸,参丸可以活气血通经络滋养体魄,您给公子服用,也算酬您的一粥之恩。”
老妇人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不过是一碗粥罢了。”
盛宁安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取出里面仅有的一枚参丸,递给老妇人,“您别客气,给公子服下吧。”
她出门的时候,随手带了几枚外祖给她的参丸以备不时之需,如今还剩一枚,她决定送给老妇人,一来是因为不喜欠陌生人人情,二来这位清贵公子气质卓然贵气迫人,也许有什么隐藏身份,先博个好感。
老妇人还要推脱,青年公子凤目轻瞥,他广闻博记见多识广又精通岐黄之术,一望便知这枚参丸十分珍贵,虽无法解他身上旧疾,但至少可以让他短时间内提起精力,离开这里到一个安全之地。
他自小所习皆是不可贸然接受这般贵重之物,只是如今情形,他必须尽早离开这里,君子不拘小节,日后等他脱困,滴水之恩当以涌泉报之。
“多谢姑娘。”
老妇人见公子应下,也不再推辞,接过参丸倒了杯热水,服侍他服下,又将他的披风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盛宁安心中一动,这青年公子落魄下依旧沉稳内敛落然大气,更加觉得自己之前猜测对极了,见他这般做派,怕是会在心里重重记下一笔,好极了,面上却是不显,浅浅一笑,“公子言重了。”
青年公子服药后自去休息,老妇人感激盛宁安的赠药之恩,又想小姑娘年纪虽幼毕竟男女有别,便在火堆另一边铺了厚厚一层稻草,用一卷草席隔开,让她在此歇息,而后自去公子旁边照看。
此时月上中天,月华如水,整座院落静谧无声,只有火堆偶尔发出哔哔燃烧的声音,小七盘膝坐在稻草边,压低声音问道,“郡主,快到子时,我们何时出发前往京城?”
盛宁安思索片刻,悄声道,“明个一早,我们光明正大的进城,现在休息,养精蓄锐。”
小七想着老妇人刚才的话,总觉得心中不安,正想劝说几句,见郡主胸有成竹的模样,只能闭目养神,暗中留意周围的一切。
盛宁安昼夜兼程,早已疲惫不堪,不一会就沉沉入睡,朦朦胧胧间,似乎是小七在她耳边轻声呼唤,让她遽然醒过来。
揉了揉眼睛,盛宁安翻身坐起,黑白分明的眸子茫然望着一脸担忧的小七,半晌定了定神,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哥哥,我没事,做了个噩梦。”
她望了一眼四周,见那名公子正望向自己,眸中一闪而过一抹关心,附耳对老妇人说了几句,老妇人端着一个碗过来,“姑娘,喝些热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