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柜上方挂了一小幅生动的油画,内容是一栋着火的教堂。以前这边只有一根勾子,这会儿却悬着一幅骇人的画作。看起来像是圣帕特里克教堂,黄色和橘色的火焰自教堂窗口窜出,穿过屋顶。
她在哪里看过?着火的教堂……
在梦里!当凯和另一个人抬着她穿越壁橱时:“你把她抬得太高了。”他们来到一间大厅,一旁是着了火的教堂,就是那间教堂。
但怎么可能?
难道她真的被抬过壁橱,在经过时看到了这幅画?
快点找到安迪,找到安迪,找到安迪。
罗斯玛丽高举刀子,循着嵌合处左望右瞧。其他门都锁上了,她又看到另一幅裸身男女环圈而舞的画作。前面就是休息室和前门了,右边的拱门通往客厅,人声变得更响了。“如果他还在等飞机的话,可是他并没有!”方丹先生的话引来笑声,众人随即又安静下来。
在梦中的舞厅里,杰奎琳·肯尼迪和善地跟她说完话便离开了,接着他们全部都到场了,全体巫魔族光着身子围着她唱歌。难道真的发生过那件事?罗曼穿着黑袍在她身上画符,萨皮尔斯坦医生为他举着一杯红色颜料。红色颜料?是血吗?
“噢,去你的,海耶托,”米妮说,“你只是在作弄我罢了!我们这边的说法是‘扯我后腿’。”
是米妮?她从欧洲回来了?罗曼也是吗?昨天不是才收到他们从杜布罗夫尼克寄来的卡片,说他们要继续留下来吗!
他们真的离开过吗?
罗斯玛丽挨到拱门边,她可以看到书架、档案柜和摆满报纸及一叠叠信封的桥牌桌了。巫魔族在房间另一头轻声谈笑,冰块咣啷撞响。
她握紧刀子向前踏近一步,然后停下来注视。
房间另一边的大飘窗边,有个黑色的婴儿床,纯黑的婴儿床绕着黑色绉纱,并用镶了荷叶边的黑色硬纱罩着。黑色的罩子上还别着一个用黑丝带绑着的银饰。
孩子死了吗?没有,罗斯玛丽虽然害怕,却看到硬纱在颤动,银饰也在轻晃。
他在里面,在那个妖异诡谲的巫师婴儿床里。
那银饰是个倒挂的苦相十字架,耶稣的脚踝用黑丝带缠绑着。
一想到宝宝无助地躺在亵渎神明的恐惧中,罗斯玛丽便忍不住热泪盈眶,她突然好想什么都不做地崩溃大哭,对这样恶毒到令人无言的事彻底投降。然而她挺住了,她紧闭双眼,止住泪水,快速地喊声“万福玛利亚”,然后凝聚所有意志与愤恨——她恨米妮、罗曼、凯、萨皮尔斯坦医生——恨所有共谋将安迪从她身边偷走、无耻地利用孩子的人。她在衣服上擦着手,将头发拨到后面,重新握住厚实的刀柄,然后走到所有人看得见、知道她已现身的地方。
诡异的是,他们竟未瞧见她,一群人自顾自地谈天喝酒,愉快地开着派对,仿佛当她是幽魂,或仍躺在床上做梦。米妮、罗曼、凯(去他的合约!)、方丹先生、韦斯夫妇、劳拉,以及一名戴眼镜、看起来十分认真的日本年轻人,大伙就在壁炉架上一幅艾德里安·马卡托的肖像边聚着。只有马卡托看到她,马卡托威仪无比地怒瞪着她,却动也不动,无计可施,因为他只是一幅画像。
接着罗曼也看到她了。罗曼放下酒杯,推了一下米妮的手臂。大伙纷纷安静下来,那些背对她而坐的人,也困惑地朝她转过身。凯正要起身,却又坐下来。劳拉用手捂住嘴,开始尖叫。海伦·韦斯说:“回床上去,罗斯玛丽,你不该起来到处乱跑。”她不是疯了就是想玩心理学的把戏。
“她就是母亲吗?”日本人问,看到罗曼点头后,他说:“呃,糟了……”然后好奇地看着罗斯玛丽。
“她把利亚杀了。”方丹先生说着站起来,“她杀掉我们家利亚了,是不是?她在哪里?你是不是把我家利亚杀掉了?”
罗斯玛丽瞪着他们,瞪着凯,凯涨红了脸,头垂得低低的。
她将刀子握得更紧。“是的。”她说,“我把她杀掉了,我一直刺到她死为止,然后把刀子清干净,谁敢靠近我,我就刺死谁。凯,你跟他们说刀子有多锋利!”
凯不敢说话,方丹先生坐下来,用手捂住心口,劳拉尖声叫着。
罗斯玛丽盯紧他们,开始朝着婴儿床走去。
“罗斯玛丽。”罗曼说。
“闭嘴。”她说。
“在你看婴儿之前……”
“闭嘴。”她说,“你在杜布罗夫尼克,我听不到你说话。”
“让她去吧。”米妮说。
她盯住他们,最后来到面朝众人的婴儿床边。罗斯玛丽用空下的手抓住婴儿床下的黑手把,温柔地将小床慢慢转过来面对自己。硬纱瑟瑟作响,后方的轮子发出咿呀声。
孩子安详地甜睡着,娇小而面色粉嫩,安迪裹着暖和的黑毯,戴着小小的黑手套,腕上还绑着丝带。他整洁的橘红色细发发量极多,安迪,噢,安迪!她对他伸出手,将刀子转开,孩子嘟囔着嘴,张开眼睛看着罗斯玛丽。他的眼睛是金黄色的,全是金黄色的,既无眼白,亦无虹膜,只有一片纯金,和一条笔直尖细的瞳孔。
罗斯玛丽望着孩子。
孩子用一对金眼望着她,然后看着倒晃的苦像。
罗斯玛丽望向一群盯着她的人,握紧刀子对他们尖叫:“你们把他的眼睛怎么了?”
一群人转头看着罗曼。
“他的眼睛像他父亲。”罗曼说。
罗斯玛丽看着罗曼,又看看凯。凯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然后再看着罗曼。“你在说什么?凯的眼睛是棕色的,是正常的!你们这些疯子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她离开婴儿床,准备杀掉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