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史寥龙没说谎,他确实在努力找工作,而且也找到了一家对他有意向的公司。
于他而言,在自己这样一个不老不少、不尴不尬的年龄,又没有过人的履历和一技之长,在求职大军中他是没有资格和东家谈条件的。
东家其实和他一样,也在嫌弃他。
史寥龙觉得这家公司和麦莹莹大舅的公司如出一辙,不入流,小作坊,而且老板是个六十多的糟老头子。面试时老板趾高气扬,好像录用求职者是赏人家一口饭吃,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欠这老板的。
老板看了史寥龙的简历,觉得这厮前半生在混日子,后半生也会断续混日子。但目前公司缺人,只要是个人,只要没有犯罪记录就可以录用。
老板像是福布斯排行前五的人物那样不谈理想、不画饼,更不谈钱。只是说试用期七天没工钱,七天后能适应再签合同;
公司管饭不管住,上六休一,入职第一年没有交通补贴、没有年终奖,没有年终红包,没有工伤保险和公积金;禁止在公司内部谈恋爱或乱搞男女关系;无条件服从加班。
老板以强者的态度在“施舍”弱者的时候,史寥龙一直在机械地点头,只要给钱,只要工作不违法他都愿意。
也就是在和新老板交谈的时候,史寥龙的手机一个劲地响,一看是老婆打来的,第一次他拒接;第二他还是狠下心拒绝;为了防止第三次,他把手机调成振动,但时不时地低头看手机。
老头因为手机的问题有些不耐烦,让他去接电话,开始命令他把自己原单位或者是个人的破事处理好再回桌面上来谈。
史寥龙向新老板抬手作了个抱歉的姿势,出门找叼角给麦莹莹回了电话。结果就是麦莹莹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对他一番打击,说得他火冒三丈又敢怒不敢言。
末了,他心灰意冷。这几天拉下脸地找工作,说穿了就是不希望家人知道他辞职。现在老婆既然知道这事,他还拼个锤子,还委屈求全个毛线。
当他回到老板桌上继续听着面前的老头给他“上课”,老头说的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他只知道就差没叫这老头一声“爷爷”了。
“喂,我说话你在听没有?”
老头敲着桌子,像训孙子一样警告他。他只要继续装孙子,老头肯定会原谅他。
“我在听。”
老头眯起眼睛开始打压地:“看你这样子,你在我这里是属于年纪大的人了,你还打算混,再过几年,再到我这个年纪你吃什么?”
史寥龙干脆起身拎包地:“抱歉哈,我确实年纪大了,能力和经历都有限。”
老头开始吹灰子瞪眼了。
史寥龙抢先地:“咱俩不是一个朝代的人,勉强入职我在这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您老看着我心里也不爽,还是算了!”
说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出这家公司的大门,他不觉得可惜,就算他被录用,回去一报这公司的地理位置,开出的薪水和待遇,估计麦莹莹会变本加厉地奚落他。
再想想那个麦红超和抠脚的丈母娘助阵,此刻他已经没有回家的勇气了。
乘公交、转地铁、再公交,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史寥龙总算到了自家门口。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却再三迟疑。这个点老婆应该还没回家,但是隔着门他好像听到老婆在里面抱怨的声音。
完了!这是幻听还是恐妻症?
背后一只手悄无声息地轻拍了下史寥龙的后肩。他转身看到了严洛仪。这个租住在隔壁的女人此刻出现在眼前,他看到的仿佛不是一个女人,而是自己的避风港。
“你需要自我调整一下,先来我家吧。”
这样一句简单平常的话像具备一种善意的魔力让他一下子卸下了心里上的包袱,无须再强撑与伪装。
他进到了严洛仪的家里,严洛仪为他递上一杯茶,他一口咕噜地喝完,又自己起身去厨房续杯。他实在是太渴了,而且在这里他几乎没有任何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这种放松的状态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我去楼下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在回来的路上就碰到了你。看你诩杀而归的样子就猜到你不愿回家,又不得不回家。”
史寥龙也自我调侃地:“对,我一路上的心情和厌学的小学生差不多,讨厌上学,又不得不背着书包去学校。”
她问:“你今天回来得早,你是打算告诉家人你辞职了还是说家人已经知道你失业的事?”
“老婆知道我失业了,一个电话打来把我臭骂一顿,没问原因,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史寥龙说着,坐沙发上用手指按摩太阳穴。
严洛仪觉得不对劲,麦红超不可能这么快把史寥龙失业的事向家里人公开,俗话说痞子还要三分脸。
史寥龙像是要经历一场灾难般地:“夫妻吵架是家常便饭,瞒着老婆辞工了,被骂几句也是情理之中,但是我最受不了的是那个丈母娘还有她弟弟麦红超。这两个人呀,当娘的无知,做儿子的无知无畏,今晚估计是要把我架在火上面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