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J放着嘈杂的电子乐,还没等来比赛的观众们就在舞池上跳舞。基本是群魔乱舞,每一个人都摇头晃脑,热汗涔涔。这类型的场所很容易变成滋生毒品交易的温床,谢岚山的目光警惕地在人群中梭巡,没想到却看见了一张他极不愿再见到的面孔,刘炎波的儿子,刘明放。
谢岚山在宋祁连的婚宴厅外见过这张脸。巨幅的迎宾海报上,他是新娘身边站着的男人,他是这场爱情童话的唯一男主角。一张宽腮大眼、尚算正气端正的脸,但神态令人不快。他笑得十分自得,仿佛在对所有人宣告:身边这朵鲜花总算插对了地方。
刘明放身边还有一个人,华裔收藏家李国昌,同时也是著名的美术评论家,年轻时据说以毒舌犀利著称,动辄抨击画家的画技太差。老了以后豁达不少,现在主攻中国古代书画,近些年一直在努力寻回流失在国外的国宝,此番是特意回国捐赠藏品的。
刘明放在吃这碗饭,搞的就是藏品交易,所以特意约了李国昌,想劝服对方以藏养藏,想怂恿对方别把画捐了,还是拿来拍卖吧。
李国昌对此不置可否。他听说了汉海有个很有名气的搏击酒吧,言谈之中露出想开开眼的意思。刘明放主遵客意,赶紧把人带来了这里。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谢岚山。
刘明放一直不喜欢谢岚山。尽管他们是中学同学,尽管他们的父辈还颇有些交情。
他把自己这场失败的婚姻全部归咎于谢岚山的存在。
“哎呦,这不是咱们市局刑警队的陶队长么,这是拿着纳税人的钱跑来消遣了?”得益于父辈之交,刘明放自然也认识陶龙跃,他扬手跟他打招呼,“哎,我就想多嘴问一句,这种动辄要人断胳膊断腿的地方,到底合不合法啊?
话很不客气,刻意无视了谢岚山。
陶龙跃有些尴尬,扭头看向谢岚山:“这……合法么?”
充耳不闻陶龙跃的话,谢岚山似是被刘明放勾起了一些不快记忆,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当然是合法的。”两位刑警身后响起一个男人声音,冷淡低沉,但很动听,“14年,《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中就有一段话,为进一步加快发展体育产业,鼓励社会力量参与。”
陶谢二人循声回头,果然是沈流飞。
沈流飞穿白衬衣,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这个戴眼镜的造型陶谢两人都没见过,一身高贵冷淡又禁欲的气质,与这热血沸腾的地方还挺不搭调的。
刘明放吃了一瘪,准备向沈流飞发难:“你谁啊?”
“李老07年归还了傅抱石的巨幅真迹,13年又婉拒多家收藏机构的唆使利诱,亲献祝允明的大草长卷,”沈流飞一眼不看刘明放,反倒转向刘明放身边的李国昌,冲其微微一躬上身,“我个人对李老十分敬佩,不仅是因为这些权威有题的稀世珍品,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份‘藏得其乐’的开放胸怀。”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这么懂国画与收藏。”李国昌冲沈流飞直点头,满脸激赏之意。转眼又似想起什么,扭头对刘明放说,“这画我肯定是要捐的,你就别再劝我了。”
谢岚山与陶龙跃对视一眼,都憋着笑。谢岚山尤其舒心,他知道沈流飞是故意抬杠,一边给这老藏家戴高帽子,一边还不着痕迹地抡了刘明放一闷棍。
刘明放看这老头这样子,知道自己白说了这两个小时,闷闷喝了口啤酒。
沈流飞没留在原地听人夸他。恰巧一曲终了,他回头看了看DJ,打了一个手势。看似他跟着这里的DJ十分相熟,他的意思是换歌,DJ立马照办,换了一首耳熟能详的探戈舞曲。
沈流飞向谢岚山微一躬身,递出手掌:“跳支舞吧。”
谢岚山在犹豫,陶龙跃先嚷起来:“你哪会跳舞?你忘了高中毕业那次,你踩了宋祁连多少脚?”
中国的教育环境与老美不同,基本就没有校园舞会,也就当时的班干部心血来潮,照猫画虎地办了一次。男生们穿着租来的廉价的燕尾服,打着特别可笑的黑领结,女生们则穿着拖至脚踝的礼服裙。所以谢岚山有没有那点艺术细胞,陶龙跃还是知根知底的。
沈流飞还在等,耐心地伸着手:“不敢?”
陶龙跃一旁直拽谢岚山的袖子,意思是你小子小心别出洋相了,没想到谢岚山完全受了沈流飞的蛊惑,一点不怵,大方把手交了出去。
人刚踏上舞池,又折回来:“等等。”
谢岚山随手从身边一位女士的头上取了一个发卡。他将头发拢向脑后,扎了个小辫儿,又用那带花的发卡将小辫子固定住了。很漂亮的造型,不女气,也很衬他的脸。
谢岚山冲沈流飞笑笑,眼神亮晶晶的:“这是你喜欢的样子。”